他垂着眸掀开鎏金香炉盖子,手里捏了根素银签子去拨弄香炉的香灰,克制着眼中滔天的骇人杀意:“刚愎用军这四个字,是信王传回来的!背后之人敢对我冯家出手,无非就是希望替兵败回都的信王将罪责开脱至我冯家身上,再坐实冯家戕害兵士家眷的罪名,推波助澜击垮我冯家声誉。既然他们出手又未成功,那接下来我冯家就该有所作为,好让他们知道这潭水他们既然出手搅动起来,想要风平浪静没那么容易。”
“大哥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他们想用流言攻击我们国公府,我们国公府大可以牙还牙,这种事小的在行,熟门熟路!必不会让大哥失望……”陈庆生保证。
冯亦程盖上香炉盖子,郑重望着陈庆生:“辛苦你了!去忙吧!”
冯锦稚领棍,虽说卢平手下容情,可还是难免皮开肉绽。
冯锦稚到底硬骨,心底知错,咬着牙一声没吭领完了棍,也不让人抬起身自己走回了院里。
拿了金疮药去看冯锦稚的三姑娘冯锦桐进门时,见冯锦稚正趴在软榻上偷偷掉眼泪,听到门响他忙低头用枕头悄悄蹭去泪水。
“长兄让平叔手下容情,你这伤算轻的了。”冯锦桐净了手在床边坐下,将火盆挪近揭开被子给冯锦稚涂药。
“长兄今日罚你,你可服气?”冯锦桐看了眼趴在那里偷偷掉眼泪的冯锦稚问。
不知道是不是冯锦桐擦药的手重了,冯锦稚身体一僵,闷闷应了一声:“嗯,我知道!我会改这冲动行事的毛病!以后当谋定后动。”
“你可理解,长兄那句……率性于外,沉稳于内是什么意思?”冯锦桐有意提点冯锦稚。
冯锦稚单臂撑在枕头上,回过头望着冯锦桐。
冯锦桐替冯锦稚擦好药,盖上被子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道:“长兄没有让你改行事作风的意思!旁人皆说外圆内方乃处世之道,但你大可反其道而行之!大都城人人皆知你侠义直肠,行事冲动,你若能以此来伪装扮猪吃老虎,便可行旁人不可行之事,旁人也不会对一个心无城府之人多加提防。”
听到心无城府四字,冯锦稚险些发怒,眉头紧皱。
“外人如何看你不重要,只要你自己心里要清楚,你是何人,清楚你是镇国公府冯家四姑娘!我们既无谋士之大智慧,内里便更需谨慎沉稳,谋定后动。外方……内圆,做到心中有数,你便大有可为,好好悟一悟你该怎么做!”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虽然冯家男儿都不在了,可还有长兄……还有我们!我虽为女子但也得撑起冯家门楣!我冯家人可身死,但……精气不可灭,硬骨不能折,锐气不可沉!”
冯锦桐一双同冯亦程极为相似的眸子泛红,抬手用力捏住了冯锦稚的肩膀:“三姐知道,冯家上至祖父下至十七弟都回不来了,你心里害怕、无措,也恨毒了那些意图污蔑祖父的宵小之徒!其实三姐同你一样!可如今我冯家危如悬卵,摇摇欲坠,我们不能怕不能乱,更不能如同莽夫只顾泄愤!我们要给大伯母和长兄帮忙,不要添乱。”
冯锦稚心事被戳穿顿时热泪盈眶,再想到今日之事险些给冯家酿成大祸,羞愧爬上心头,用力攥紧身下床单:“三姐放心!锦稚知道了!”
冯府四姑娘在国公府外对贪财忘义的闹事者挥鞭,领家法五十军棍的消息不经在市井流传开来。
有人赞国公府高义,宁天下人负我,不负天下人!
也有人觉的国公府太软弱,怎得旁人欺上门自家女儿郎反抗,还要领受家法。
可提起此事,百姓便不免想到国公府门前,冯家大哥震耳发聩的怒问,一时间……镇国公刚愎用军已至南疆惨败的言论造人唾弃。
有百姓想到活命而归的信王,不知是谁先猜测起……这国公爷刚愎用军的说法,约莫是信王为自保,将败军过错推至已故英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