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春桃疯跑去碧桐园请冯锦桐,后又将一众婢女婆子赶到清辉院外的事情,到底是传开了。冯亦程还没没有来得及去找董氏,董氏人就已经到了清辉院。
进了上房,见冯亦程安然无恙正在更衣,董氏当下松了一口气,用帕子按着心口道:“今儿个一大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急忙慌让春桃去找锦桐?”
冯亦程看着在软榻上坐下的董氏,摆手让春桃他们退下。
“阿娘……”冯亦程挨着董氏坐下,挽住董氏的手臂眼眶又红了,话到嘴边他沉吟未决,不知该如何开口,只一个劲儿的唤着董氏,“阿娘!阿娘……”
“怎么了你这是?”董氏看着儿子吞声忍泪的黯然模样,笑容有些僵,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毕竟他的长子一向沉渐刚克,何曾在他面前眼红落泪过?
“阿娘……”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泪水已然断线,知拼尽全力抱紧董氏的手臂,哽咽道,“祖父、爹爹……还有弟弟,回不来了!军报大约明日便会传回来。”
董氏被这天塌了的消息震得半天缓不过神来,脑中空白,面无人色,尾椎骨都被震酥了,差点儿从软榻上滑下去。
“阿娘……”冯亦程一把抱住董氏,“阿娘你别怕!还有阿宝在!”
他泣不成声,在阿娘面前他还是忍不住,他以为他回来了……占了先机至少能和阎王一战,不求打个平手,至少救回一个……哪怕一个!
董氏听到冯亦程的声音,略微回神,涨红的眼睛动了动,紧紧攥着手中帕子,克制着泪水,半晌才伸出手将冯亦程搂入怀中,哑着嗓子说:“你爹爹、弟弟生于武将功勋之家,他们奔赴战场时,阿娘就有这样的准备。曾经你父携子大胜归来,阿娘能为他们摆宴庆功,如今马革裹尸,阿娘也能为他们操办身后事!阿宝别怕……阿娘是这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阿娘撑得住!”
记忆里,消息传来,祖母晕倒……婶婶、妹妹们哭成一团,他的阿娘就是这样撑起冯家塌下来的天,时至今日他记得一清二楚。
阿娘虽然不会武功,未曾上过战场,可比那些铁血男儿更坚韧刚强,否则……也不会留下那封《问皇帝书》带婶婶们绝然自尽。
可母亲的丈夫和亲子都命丧南疆,他心里得多苦多难受?!他知道阿娘心里拼着一口气,他不是撑得住……而是知道作为主母他必须撑住。
冯亦程抱住董氏:“阿娘,没事的……在阿宝面前,阿娘不用强撑!阿宝陪着阿娘……永远陪着阿娘。”
董氏紧咬着牙关,轻轻拍了拍冯亦程抱着他的手,鼻翼煽动,闭上眼,泪水立时如断线一般。
腊月二十九,大雪,镇国公府主母世子夫人董氏、二夫人刘氏、三夫人李氏、四夫人王氏、五夫人齐氏相继得知镇国公府男子皆损于南疆,悲痛不已。
在整个大都城都充溢着年节喜气之时,镇国公府却被笼罩于阴霾之中,府内不知情的妾室和婢女、婆子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同寻常,谨守本分不敢喧闹。
大长公主长寿院上房内,世子夫人董氏还算稳得住,他紧紧握住庶女冯锦瑟的手安抚他莫怕。
二夫人抽抽嗒嗒正抹着眼泪,三夫人丢了魂一般坐在那里面无人色。
四夫人本就性格软弱,要不是五姑娘六姑娘这对双胞胎庶女立在他身侧紧紧握着他的手,他早就撑不住倒下了。
只有五夫人同世子夫人董氏一样强撑着,挺直脊背坐在那里,眸色通红双手护着肚子,咬紧了牙关一语不发。
冯亦程、冯锦绣和冯锦桐、冯锦稚、冯锦昭、冯锦华、冯锦瑟都挨着自己母亲坐着。
大长公主拨弄着手中佛珠,闭着眼,眼角藏不住的泪光终究从脸庞划下来。
“老五的媳妇儿大着肚子,老四媳妇儿性格软糯顶不上用场,这辉煌了百年的镇国公府如今走到这一步,来路……还要靠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儿和老三媳妇儿撑着!”大长公主尽显疲态,“该准备的准备起来!别等……别等消息传来回来我们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