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亦程闭了闭眼,死死按住心底滔天的恨意,半晌才幽幽开口:“祖母,冯家祖训,取忠、取义,个人荣辱性命最末,孙女儿万不敢违背祖训!也不敢给冯家百年来的忠勇名声抹黑。三妹妹喜好此道,让他更名换姓女扮男装远离大都城,将来若冯家真有变故,好歹能保全三妹妹!再者三妹妹从商手中宽裕,银钱铺路好歹能为冯家打点周转。”
见祖母如炬的目光定定望着他,似还有不信,他又道:“这几日孙子反复思量,若祖父、父亲叔伯和众兄弟不能回来,孙子望祖母若允准举家迁回祖籍朔阳。大都城云诡波谲,祖父耿直得罪过不少佞臣,我冯家朝中无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退回朔阳才能保全我冯家。”
听冯亦程这么说,大长公主沉默片刻才松开冯亦程,点了点头拨弄佛珠。
冯亦程说的不错……人言可畏,前些日子捷报频频传来,朝中佞臣明着高歌镇国公战无不胜,弦外之音却暗指镇国公功高盖主不知收敛,这些大长公主不是不知道。
大长公主语重心长道:“阿宝,你需得牢记,你是大晋国国大长公主的孙子,你的体内也留着皇室的血,万万不可生了反心!”
他垂眸看着被大长公主抓得失去血色的指尖,心底抑制不住发胀的倦意和凉意,哑着嗓子应声:“孙子记住了。”
瞧见冯亦程这副模样,大长公主心头一软,又心疼地抬手轻抚他的脑袋:“昨儿个画师将给你们姐妹画的丹青送到了我这里,怎么不见你的?”
“孙子不爱凑这个热闹。”冯亦程低声道。
若冯家都留不住,留一副丹青作什么?
同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冯亦程便起身拜别大长公主,刚走到长寿院门口,便听到蒋嬷嬷遣祖母的大丫鬟莲心去唤三大哥过来。
他立在长寿院门口,看着牌匾出神,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孤寂蔓延全身。
他原以为,祖母会和他一般拼死守护冯家,守护他们的亲人,可祖母他是大晋的大长公主他姓林……大晋是林家的天下!
春桃见冯亦程凝着长寿院的匾额红着眼出神,以为他是为大长公主的身体担忧,低声劝道:“大哥,大长公主福泽深厚,过了冬天肯定会康复的。”
冯亦程回神,攥紧了手炉颔首:“回吧!”
罢了,重生之事说出来虚无缥缈祖母信不信还是二话,倘若因此让祖母对他心生戒备,他有些事情做起来就更难了。
至少,只要不触及林家的大晋国江山,在护着冯家这件事上,祖母和他的立场是一样的。
春桃扶着冯亦程刚进院子,就见春妍站在廊下惨白着一张脸焦躁不安来回走动。
见冯亦程进门的春妍立时迎了上来,他绞着手中的帕子行礼,眼眶发红急得不行:“大哥,梁王今日长安街遇刺,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您快请洪大夫去看看梁王殿下啊!洪大夫是院判黄太医的师兄又盛名在外,一定能救梁王殿下的!”
今日春桃跟着冯亦程一起去见过秦尚志,听到春妍这话心忍不住突突直跳。
冯亦程一双凌厉的眸子朝春妍看去,他恨不得活撕了梁王,让他就此丧命都是便宜他,还为他请洪大夫……作什么春秋大梦?!
“春妍你莫不是失心疯了!梁王遇刺,自有太医院操心!我们大哥请洪大夫去看梁王是个什么说头?!”春桃厉声训斥。
春妍忙跪了下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大哥春妍知错了!”
“越说越疯魔!你……”
不等春桃说完,冯亦程冷冷看了春妍一眼:“不若我将你连人带身契一并送往梁王府上可好?!”
春妍大惊失色睁大眼叩首:“奴婢知错,大哥息怒啊!”
“春妍,别忘了你是谁的丫头,心思应该放在谁的身上,我容不得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