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河关外,那个说书人递给他的那张所谓天机阁的地图上,角落里就印着一模一样的图案。
一股寒意,顺着苏白的脊椎悄然爬上。
三江帮,一群盘踞在河道上的水匪,竟然也和天机阁扯上了关系。
“天机阁的手……伸得够长啊。”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嘲讽。
洛如月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目光,重新盘膝坐下,阖目调息。
对她而言,既然已经确认了敌人的身份,多余的言语便毫无意义。
苏白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清冷的侧脸,也重新转过身,拿起长篙,沉默地划动起来。
心中的那份轻松与戏谑,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冲刷得一干二净。
河道愈发开阔,两岸的景致也从荒芜的芦苇荡,逐渐变成了错落有致的田野和村庄。
水面上的船只渐渐多了起来,有穿梭往来的渔船,也有挂着各色旗号的商船,一派繁华景象,与前几日的死寂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一艘极为华丽的楼船,逆流而上,迎着他们缓缓驶来。
那楼船足有三层之高,雕梁画栋,飞檐翘角。
船体漆着朱红亮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甲板上铺着厚实的地毯,栏杆旁甚至还摆着几盆盛开的奇花异草,与他们脚下这简陋的木筏形成了天壤之别。
船头,站着数道身影。
为首的是一名锦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如冠玉,一身剪裁合体的宝蓝色丝绸长衫,腰间系着一根镶金玉带。
玉带上悬着一块成色极佳的羊脂白玉佩,玉佩下的流苏随着河风轻轻晃动,一派富贵公子的气度。
当他看到苏白和洛如月所在的这艘破烂木筏时,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鄙夷。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盘膝而坐的洛如月身上时,那份鄙夷转而被一抹强烈的惊艳所取代。
即便洛如月衣衫破损,面带倦色。
可那份与生俱来的清冷绝尘的气质,以及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足以倾倒众生的容颜,依旧让他呼吸为之一滞。
站在青年身旁,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管家模样的老者,注意到了自家主人的神情变化。
他浑浊的目光在洛如月和苏白身上打了个转,随即凑到青年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迅速说了句什么。
那锦衣青年眼神微微一动,脸上露出一种饶有兴致的笑容。
他向前一步,对着苏白他们的方向,朗声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
“前方船家!这河上风急浪大,两位仅凭一叶扁舟,恐有危险。”
“若不嫌弃,可愿移步到我这楼船上暂歇片刻?我家主人已备下薄酒,正好为二位暖暖身子!”
他的声音洪亮,引得周围几艘小船上的人都纷纷侧目。
苏白原本懒洋洋地靠着木桩,闻言缓缓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管家。
阳光正好,那管家抬手为青年挡风时,宽大的袖口滑落了一寸,露出了一截手腕。
就在那袖口的内衬边缘,一个用银线绣成的云纹图案,若隐若现。
那云纹的样式,与之前在墨岩堡中,那块令牌上的花纹,有七八分相似。
苏白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得有些刺眼的笑容。
他站起身,对着楼船上的青年拱了拱手,声音喊得比对方还大。
“多谢这位公子好意了!不过我们兄弟俩穷命一条,身子骨也贱,坐不惯您这金子打的船,怕给您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