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如月没有回应苏白的调侃。
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苏白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未曾改变分毫。
他收回指向远方的手，很是自然地插回了温暖的袖中。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第一步，便踏出了那片因“雪虱子”而裸露出的黑色岩地，踩入了没过脚踝的松软积雪之中。
没有回头，也没有催促。
只是自顾自地朝着那座孤峰，不紧不慢地走去。
他的背影，在漫天风雪中，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悠闲。
洛如月看着他的背影，握着剑柄的五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凛冽寒风中夹杂的铁锈与腐败气息，瞬间灌满了她的胸腔，让她清醒得无以复加。
她不再迟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在这苍茫无垠的白色世界里，化作了两个渺小却又执拗的黑点。
风越来越大，雪越来越急。
那座孤峰峰顶的灰紫色漩涡，随着距离的拉近，也变得愈发清晰。
它就像一只悬于天地之间的巨大魔眼，用一种无情的目光，俯瞰着所有闯入这片禁地的生灵。
被它注视着，洛如月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力运转，都出现了滞涩。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苏白。
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步伐平稳，呼吸悠长。
不知走了多久，那几架扭曲的金属雪橇，终于在视野中变得清晰起来。
它们距离孤峰脚下，还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路程。
这里，似乎是它们旅途的终点。
两人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比远处观望时，更具冲击力。
几具用不知名黑色金属打造的雪橇骨架，线条本该流畅坚固，此刻却像是被人用蛮力强行拧成了麻花。
断口处，闪烁着金属撕裂后独有的狰狞光泽。
整具骨架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壳，冰壳之下，金属的黑色显得更加深沉。
洛如月目光扫过其中一架还算完整的雪橇。
橇内空空如也，拉拽的缰绳早已断裂，被冻在旁边的雪地里。
所有的物资，似乎都已遗失在了风雪之中。
唯有在雪橇的角落里，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物体，被牢牢地冻结在冰壳之下。
是一块被啃食了一半的黑麦饼。
粗糙的质地，干硬的边缘，都诉说着它主人曾经的匆忙与艰辛。
洛如如月的视线，从那半块黑麦饼上移开，落向了雪橇旁边的那几个黑色的人影。
一共四具尸体。
他们都穿着厚重臃肿的皮袄，样式古朴。
四个人，背部朝天，整个人趴伏在雪地里，四肢舒展。
他们的身体，早已和脚下的积雪冻在了一起，变成了四座僵硬的人形冰雕。
从背后看，他们的皮袄完好无损，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
没有刀伤，没有箭创，甚至没有血迹。
然而，在他们身体下方的积雪，却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的结晶状态。
那红色，像是从他们体内慢慢渗透出来，将身下的白雪，染成了一片冰霜。
苏白绕着那几具尸体，闲庭信步般走了一圈。
他随手从一架断裂的雪橇上，掰下了一根半臂长的扭曲金属杆。
他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具尸体旁，将金属杆的一端，插进了尸体与冰封雪地之间的缝隙。
手腕轻轻一压。
“咔……嘣！”
那具早已冻得如同岩石般僵硬的尸体，竟被他硬生生地从地面上撬动，然后整个翻转了过来。
当尸体的正面，暴露在两人眼前时。
饶是心性清冷的洛如月，瞳孔也不由得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