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不救我。”
“当然。”
“……”
范天凯并没有生气,也没露出什么情绪来,双目里只有无尽的平静。
“呀,这锐气这就磨没了?”江修昊蹲在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少年人,还是不堪打击啊。”
“她说,如果我敢说出来,我也别想在这所学校继续上学。
这是给我的小小教训而已,以后我只要老实听话,多在采访里提她,说她好话,她自然也会对我好。”
“你信了?”
“信什么?”
“信她说的,把她供出来,她还能有这个权力让你上不了学。”江修昊摇摇头,“你不至于这么蠢吧?到时候她都进牢房去了,还哪有什么权力?”
“我知道,我当然也不信。”范天凯双目中终于流露出无奈来,“但是,把她供出来,我身上的骂名也一样没法清除掉。”
“为什么?祸源清除了,你也能被洗白,不再被冤枉,你依旧可以走上人生巅峰。”
范天凯举起手来,给他看自己的病服袖口上一处小小的污渍,“你看,一件衣服被染上褐色的污渍,有人就惊叫着说,这是屎,然后所有人都相信了,都对这件衣服避之不及。
后来有人澄清了,说这不是屎沾上去的,只是褐色药水罢了,人们消除了恐惧,但是也再也不会喜欢这件衣服了,因为它有了污渍。
你知道吗?古时候女子的贞洁名声受了玷污,哪怕后来证明是登徒子的错,女子没有受到实际污辱,但她也一样备受议论,要么以死明志,要么孤独终老。
社会在不断发展,但人心,偏见,却从古至今,没有分毫变更。”
“但是,任由这个张老师逍遥法外,任由她为非作歹,她就能给你洗白名声了吗?既然都毁了名声,还不如拉她陪葬。”
“不是这样的。”范天凯摇头,“祸源在她身上,只要她闭嘴不谈,并且不让其他人谈,多帮我引导引导舆论,慢慢的,随着时间过去,这事情也就冲淡了。
如果我让她进了监狱,事情闹大,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谈起我的时候,就会认为是我故意躲起来,并诬陷她的,毕竟我有‘前科’在身。
连我父母都不相信我,我根本不指望那些家伙会明了真相。
零几年的这个年代,通讯不发达,网络也还没起来,我不能在网上求助,也不能借助社会舆论的压力对她进行谴责,我的公道,只能就此湮没。”
“想得挺透彻。”江修昊赞许地给他点赞,“果然,不经历点风雨确实悟不出怎么放彩虹屁的方法。”
“……你比喻得好烂。”
“哈哈。”江修昊拍拍他的肩膀,“算是一次成长经历吧,早点见识人心险恶,对你来说并无坏处。”
“……但是,我还是不甘心。”范天凯突然面露痛苦,双目紧闭,“上面那些事情,是我在被困的时候想出来的,但是那是在极端绝望的情况下的消极想法。
我现在已经从囚禁中解放出来了,我还是只能……我只能真的,任由这个姓张的,胡作非为吗?
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这根本不合常理!错的人不是我,是她,为什么所有人都相信她,不信我?我做错了什么?她又到底做了什么?可以把局面扭转到这种地步?”
说着,范天凯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着江修昊,目光中尽是哀切,“这位……大哥,你不是普通人,你也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吧?你很聪明,你告诉我吧,为什么会这样?否则我到死都不能瞑目!我到底输了哪里?”
“不用到死都想不明白那么夸张,等你再长大一点,经历再多一点,就会明白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范天凯几乎吼了出来,“不然,我怕我下次见到那个姓张的,我会忍不住杀了她!我知道的,十四岁以下犯法不追究!我真的很有这个冲动!那些思绪没日没夜地纠缠我,快把我逼疯了!我必须现在就知道!为什么!?”
江修昊看着他从平静到突然暴走疯狂,脸上的笑意也没了。
到底还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短时间内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即便能想明白道理,恐怕也无法一下子接受。
“好吧,我告诉你,你输在哪里。”江修昊拍拍他的头,示意他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