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语蔓陡然听见自己夜里千百梦回出现无数次的声音就这么在自己面前响起，大脑像是被滔天大浪扑袭，冲刷成一片空白。
她茫然地想要抬头看清抱紧自己的人的面容，但这个人将自己抱得极紧，紧得连她呼吸的余力都不留给她，脑子缺氧的她感觉自己连思考都无法做到。
“你……”她张了张嘴，只吐出这一个字来。
“蔓蔓，是我。”
面前再度响起的如此熟悉的声音和记忆中的那道嗓音完美重合，尤语蔓不知为何，眼眶中不由自主地逐渐渗出泪水，打湿了她狰狞可怖、满是疤痕的脸蛋。
片刻后，“女琅”放开了抱紧她的双手，尤语蔓得以抬头，仔细端详着面前这张脸。
只一转眼间，眼前的面容便宛如幻觉出现一般，变成了她这一年来每晚梦境中出现的脸。
她越想要记住，却越变得模糊的脸，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黑而浓密的斜飞剑眉，眼眸幽黑，挺直的高鼻，认真严肃的时候总会轻抿起来的薄唇。
是他。
江修昊看着她这样狰狞的脸流着泪水，却丝毫不觉恐惧之意，反而脸上泛起柔色，抬手动作轻柔地替她拭去泪水。
“不哭，我回来晚了。”
尤语蔓在他的大手触碰到自己凹凸起伏、满是疤痕的脸后，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现在的面容，连忙低下头，“别看！我现在很丑！”
江修昊幽幽叹一口气，“我都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了，怪我不在，没能好好保护你。”
他握起她用来遮挡着脸的双手，紧攥在手心，满心愧疚地道歉，“你以前非要跟着我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一定可以保护好你，可我食言了，对不起。”
在看见她这张脸的时候，虽然他早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一瞬间的颤动。
这是一张怎样可怕得令人骇然的脸？
脸上是一层叠一层、像是滴了蜡油凝固在脸上一般的嫩粉色肉堆，遮盖了她原本的五官，眼睛还能勉强保持在原位，但鼻子和嘴唇已经朝右歪斜，五官位置极其不协调，再加上这些恐怖的肉块堆砌其上，脸肿的比原来大上一倍，和电影里的恐怖怪人完全无异。
他唯一还能认出是她的，就是凭着她那双仍旧清明澄澈、如小鹿般纯净的双眸了。
这一年里，她的容貌一定受到不少人的嫌弃、白眼以及厌恶吧。
但即便如此，她的双眸中却丝毫不见任何怨恨、阴郁之意，依旧一如他心中的无暇白壁。
果然，听闻他的连声道歉，她虽然仍旧低着头，不敢抬眸直视他，但却发出一声清风击铃铛的清脆笑声。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用，只能用这种下等法子来保全自己。
但是幸好它生效了，我终于能够保护好自己，等到你回来了。”
江修昊听她声音满是轻快，仿佛在告诉自己不用担心、不必愧疚，内心更是一阵疼惜之情翻涌。
“你能不能不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哪怕你打我骂我怨我几句也好！”
“……我怨过啊！”尤语蔓的声音变得消极低沉，“我记仇得很呢，我怨了你一个多月，天天都咒骂你这个没良心的，一句交代都没有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我还打定主意，要是你再出现，我铁定不理你。
但是……我怨了你这么久，你却没有再出现。
我就想，是不是你怕了我，所以不敢再出现？
所以我不再怨你骂你了，而是转为祈祷你早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