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这个年仅十三岁的侄女。
疯了。
这丫头,真的疯了。
可这些疯话,却让他茅塞顿开。
他死死盯着秦望舒,喉结滚动,许久,才挤出几个字。
“你……有人选了?”
空气凝固了。
苏云溪几乎停止了呼吸。
秦望舒却笑了。
她从袖中拿出那份名单,正是苏临渊之前让人送去的。
白皙的指尖在卷宗上空,缓缓划过。
王党的名字,她看都未看。
帝党的名字,她轻轻略过。
中立派的名字,她没有丝毫停留。
苏临渊和苏文良的目光,被那根纤细的手指死死牵引。
最后,她的手指越过所有三品、四品大员,落在了卷宗最末尾,一个几乎被墨点淹没的角落。
户部清吏司郎中,正五品,顾明远。
苏文良的眼角狠狠一抽。
“他?”
他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
“一个在户部清吏司坐了十年冷板凳的五品官?推他?这不是胡闹吗!”
秦望舒根本不理会他的失态,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疯狂。
“三叔,我们推陆以安的人,就算成了,人情记在谁账上?记在整个清流派的账上。”
“陆以安得了好处,扭头就会骂我们是奸党。”
她的手指,猛地敲在“顾明远”三个字上。
“可他,不同。”
“他只是个小小的郎中。”
“无权,无势。”
“这样的人,我们若是将他一步送上青云,送到户部左侍郎的宝座上……”
秦望舒笑得天真烂漫,话语却淬着冰。
“这份恩情,对他来说,不是人情。”
“是再造之恩!”
“是他顾家祖坟冒青烟,几辈子修来的泼天富贵!”
“日后,他骨头再硬,再想当个纯粹的清流,身上也永远烙着我们苏家的印记!”
“他想摘?摘得掉吗!”
“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享受三品大员的尊荣,每一次被人尊称一声‘顾大人’,都得记着,这份荣耀,是谁给的!”
“他背后的清流骂我们苏家是奸党,他敢跟着骂吗?”
“他不敢。”
秦望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近乎癫狂的快意。
“因为他自己,就是我们苏家,安插在清流深处的棋子!”
霁月阁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许久。
苏临渊缓缓吐出两个字。
“苏白。”
一直候在门外的管家,立刻应声而入:“老奴在。”
苏临渊拿起那份卷宗,递了过去。
“去。”
“通知清扬。”
苏文良浑身一震,猛然抬头。
他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他的大姐,苏家嫁出去的大小姐,正是顾家家主的正房夫人,是顾明远名正言顺的嫡亲长嫂!这一步棋,何止是惊世骇俗。
这是要绕开朝堂上所有的明枪暗箭,通过一个内宅妇人,直通朝堂。好一招……暗度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