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老爷子愤愤地一拍案几,大吼道:“你们这是从哪里学来的王法”
老爷子的话刚说完,还不等柳蓝开口,柳荣就已经叫开了冤枉,他一脸坏笑地道:“阿爹,你别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呀,您是知道的,儿子我最乖了,从来都不惹您生气的”
柳博闻言转头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滚,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柳婠儿闻言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由得就扭头白了二哥柳荣一眼,柳荣闻言也是嘿嘿地笑了起来。
有了这句话他就知道,哪怕刚才老爷子有天大的气,也已经是过去了。
柳婠儿手里掂着书信,笑嘻嘻地走过去放下,又转到身后乖巧地给老爷子捏着肩膀,趴在他肩头问:“阿爹,您知道奴奴刚才看见这个东西,为什么会笑吗”
老爷子一副我烦你们的表情,不过闻言还是接了话,“为什么”
柳婠儿伸出手来翻开书信,就摊在柳博面前的案几上,指着道:“奴奴一眼看见他,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时州学县学的那帮子学生们要开诗会,二哥死活的非把奴奴拉去了,当时那诗会上有两个题目,其中一个就是琵琶,但是呢,他他愣是交了张白纸可是一转眼到了您的寿宴上,您出的题目,是箜篌,他却偏偏做出了一首好诗。”
柳荣闻言又是叫屈,“我哪里拉你了,分明是你非要去嘛”
柳博闻言咳嗽了一声打断他,自己皱眉想了一下,顿时就明白了自己宝贝女儿话里的意思敢情李曦这小子跌了一跤之后大家都说他失忆了,其实他并不是失忆了,根本就是废了一条胳膊,根本写不了字了
想明白这一节,老爷子顿时就摸起了胡子,摇头晃脑地赞道:“还是我家婠奴聪明,对,肯定就是这么回事这小子唉,可惜了,他原本可是写得一手好字啊”
倒不怪他嗟叹,当朝开科取士,进士科虽然是以考察诗歌的才华为主,但是一张卷子拿到手里,这字体如何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毫无疑问是非常重要也非常关键的,历年以来卷子做的很好却偏偏因为字体难看而被黜落无缘登榜的人,可是比比皆是的。所以别的不论,单凭这一手烂字,几乎就废了李曦的大半功力,也足以就此判他科考无望了。
老爷子一连叹了几口气,这才转头瞥了犹自跪在地上的柳蓝一眼,拿脚踢踢案几的腿,斥道:“逆子,还要你妹妹扶你不成,还不自己爬起来”
柳荣闻言嘿嘿地笑,问柳蓝,“大哥,要不我扶你吧”
在场所有人闻言纷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柳蓝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道:“阿爹,妹妹说的有道理,儿子也觉得李曦很可能是胳膊用不上力了,这样一来,就凭他这手字,将来的前途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这可关系到妹妹的一生啊,前些日子就连鲜于家都上门来求婚了,我妹妹又不愁嫁不到个好人家,咱们何苦非要”
“放屁”
老爷子柳博怒斥一声拍案而起,只听“啪”的一声,一个上好的茶盏一下子就让他给摔了个粉粉碎。
他指着柳蓝的脑门呵斥道:“你老子还没老糊涂呢,我女儿的婚事轮不到你替我操心”
说完了,老爷子气得背着手在房里转了几个圈才停下,却又叹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李曦那小子是费了一条手臂不假,但你怎么知道他就不能再练出来再说了,就算是他练不出来考不了进士了,难道他就废物一个了”
“一个人只要脑子好使,你以为就只有进士科这一条路你老子我就不是进士,倒退回二十年前,斗大的字也就识得一箩筐,你老子还不照样做了本州司马”
“鲜于家你说的是鲜于向鲜于仲通那个老货哼,那个老夯货,除了跟他的主子章仇兼琼一样马屁拍的精熟,别的他会什么章仇兼琼虽蠢笨,到底还是个能做事的,他,哼,他纯粹就是一个狗腿子他的儿子,又能比李曦强到哪里去亏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有脸张嘴闭嘴就是为你妹妹的一生考虑,老子呸你一脸”
老爷子说着说着就又激动起来,怒不可遏的发泄了一通,到最后愤愤地坐下,犹自怒气不息。
这下子就连柳荣也不敢嬉皮笑脸了,兄妹两个赶忙给柳蓝使眼色,叫他切不可再顶撞。
柳荣是个硬脖子,看见了他们俩的眼色,虽然也知道这会子还是给老爹请罪的好,但他性子耿得很,总又觉得自己想的并没有错,便是有一二思虑不到的地方,也绝对不至于就让老爷子冲自己发那么大的火儿,因此当下他便只是硬邦邦地又跪在柳博老爷子面前,却是低了头闷声不吭,硬是摆出了一副不服气的姿态。
柳博见状就来了脾气,恨不得站起来给他两脚让他醒醒脑子,但是转眼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到最后他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婠奴的婚事就是如此了,这件事从此谁都不许再提,你们都出去吧”
柳荣和柳婠儿兄妹俩闻言如逢大赦,赶忙硬拉起柳蓝出去了。
等他们走了,柳博老爷子却是仰头一叹。
刚才有一番话,他好几次都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
记得当年一起共事时,那个让他以半师之礼来尊敬的主簿大人曾经说过,“这个天下,太平的实在是太久了,如今虽然外面看去繁花似锦,但其实已是头重脚轻,兵备尽在四方,长安却空虚的紧,不必多,只消一个有野心的占了好位子,说不得就是一场大灾呀”
十几年来,这个话每每想起都惊得他柳博一身冷汗。
不管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也不管那话到最后会不会真的实现,能有一个这样胸怀天下的老子,李曦这小子怎么可能差得了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那是再不会错的。
只是可惜,这个话他却只能憋在自己的肚子里啊
“消息确实吗李曦哪个李曦是不是就是前几天那个在柳司马寿宴上做了箜篌诗的大才子李曦”
杨钊猜得不错,他前脚离开裴杨府没多久,后脚老裴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此刻在崇德坊裴府的正堂内,刚从衙门里散了回来的裴老爷子裴俊得知了竟然有人敢去裴杨氏新立的那个所谓“裴杨府”去应聘了,当即就是大怒,拍案而起之后,就是一连声的怒问。
前来禀告消息的下人逐一回答了,裴老爷子顿时陷入了深思。
大公子裴颂摆了摆手,示意那人下去领赏,然后才转身对老爷子道:“阿爹,儿子早就说过,那荡妇是个天生的狷狂性子,绝对是一丝儿都纵不得,一旦给她开了头,后面更加了不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