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一百八十二章 缺月挂疏桐 漏断人初静(2 / 2)

南过查看了一下左臂上被青藤缠绕着的伤口,扯断青藤之后,那道伤口便开始大量的流血。

他探手摸出连城蕨的种子,但却并没有放进嘴里,而是思虑片刻后再次收进了怀里,起身去客房中找来了龙骨粉,这种药洒在伤口上是相当疼的,可他也没办法,若是吃了连城蕨的种子,容易饥饿不说,没准儿熬不到天亮就得犯困,谁知道天亮之前还会出什么事。

折腾半天上妥了伤药,又撕下一块桌布草草包扎一番,当南过再次瘫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楼外面传来模模糊糊的喊话声,听上去有那么一点点的耳熟,可又想不起来喊话的究竟是谁。

“门主大人,您还是出来吧,他们说,万事好商量!

您一直躲在里边,终究不是个办法,大家聚在一起,讲讲道理,说说对错,凡事总也得有个了结!”

“门主大人,辛爷都已经死了,他们说,不想再看到有人无谓的受伤流血,大家聚集在你这边,也就是想说上几句话而已!”

南过听出来了,喊话的是辛殿图那两个跟班,姓朴的两兄弟。

好在北门门主的人缘这么臭,和他能扯上关系的人在今天晚上大概都会被清算吧,余快的人际圈也就这么一点,被殃及的倒霉鬼也不是很多。

朴家兄弟还在不断的喊话,每句话都那么小心翼翼,大概是在逐字逐句的斟酌着用词。

光是听着他们的声音就知道这两个人都已经被吓破了胆,想必在此之前应该也都经历了一番皮肉之苦,在他们心里,一定恨透了北门门主,而且外面那些人注定还会一遍遍的向他们兄弟俩分析着北门如今惨淡的现况。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敢对余快恶语相向,一方面是余大恶霸平素里积威深重,另一方面上,他们与北门门主之间的关系,既是他们今晚之所以被牵累到这件事里来的祸根,却也是他们现在存活着的唯一价值。

南过转头张望了一下后院的方向,声东击西这种把戏也不得不防,前面的人不停喊话吸引注意力,然后让人悄悄从后院那边翻墙进来。

南过已经从后院扔出去两个人了,就是想给人一种“土楼正门之前那片空地才是决一死战的地方”这种暗示,但是局限于自己智商水平的限制,南过也不敢说他那样做会不会显得欲盖弥彰。

~脂粉楼,一如从前的每一个夜晚那样灯火通明,然而却消失了往日那般的热闹,或者也可以说,今晚的脂粉楼里相当冷清。

男人们都去了北门那边,或是去凑个热闹,或是想搏个风光,所以今晚也没几个人会来这楼子里寻花问柳。

但客人终归还是有的,二楼紫萝那间房里,嘎吱吱的床板摇晃声已经持续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将一楼大堂中凑在一起打牌的姑娘们晃得一阵心痒难搔。

“楼上的恩客究竟是谁?”

牌桌上,一个鹅蛋脸的姑娘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发鬓,看似心不在焉的对其他姐妹们问道。

“怎么,馋了?”

坐在鹅蛋脸身旁的姑娘打趣着问道。

“这位爷的体力还真不错,难道你们就不嘴馋吗?”

“听说,他是魏三爷的表弟,叫做戴旭的,是日前才进来狗场的新人!”

“叫什么我倒是不清楚,但他进楼的时候我可见了,人长得高高壮壮,模样也不让人讨厌!”

“最重要的是身体还这么好,也不知紫萝妹子今天还下不下得来床!”

一群姑娘叽叽喳喳的笑闹起来,就像是一窝欢快的燕子。

外面的确变了天,狗场自创建之初也未曾出现过如此规模的动**,但就算是再如何严重的影响,也不至于波及到这些姑娘家的身上来,待到局面稳定之后,活着的男人们还是会来她们身边寻求愉悦,日子仍是从前的日子,不会有任何改变。

~二楼横廊尽头的窗台上坐着个小姑娘,此刻她正抱着双膝,远眺着北门土楼的方向,那里也是灯火通明,挤挤挨挨围满了人。

小姑娘只有四五岁大,生得也算是眉清目秀,却总是喜欢板着个脸,大概也没人见她笑过。

生于风尘,长于风尘,见惯了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勾当,所以这小姑娘显得有些早慧,至少也要比八九岁甚至十几岁的孩子懂得更多。

不止一个人和她说过,这次如果能扳倒北门的那个魔头,她居功至伟。

她是讨厌那个叫做余快的男人的,很讨厌,只是并没有讨厌到想要让他死掉的那种程度。

身为一门之主的余快总是喜欢来骚扰她,殷切的围着她打转,简直就像个见了腥的猫。

余快时常会讲一些令人称奇的见闻,以期博得她的几分好感,有时也会上赶着帮忙做一些杂事来分担她的工作,却也总是笨手笨脚的越帮越忙,惹得她每次都要忍无可忍的将他骂上一顿。

虽然讨厌他,但小姑娘心里懂得,余快那样的纠缠着自己,自己却是能够从中获益的,至少与他相识以来,小姑娘就再也不曾被人随意打骂过,那是来自于北门门主这个名头的威慑。

来往于脂粉楼中的暴躁男人们,即使喝得烂醉,也不会对她说上半句重话,而在这之前,或是因为她失手打碎了什么物件,或是因为她正巧阻住了谁的去路,又或是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她隔三差五的就会被人赏个耳光或踢上一脚。

小姑娘想不明白那位北门门主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殷勤,她一无所有,那个男人根本就无利可图,除此之外自己的身体还这么小,又不能陪他上床,他何苦还要一次又一次的凑上来,让自己冷言冷语的奚落与折辱?

她从怀里掏出一小盒胭脂来,捧在手上看了又看。

唯一一次收下他送的礼物就是这一盒胭脂,事后的好几天里她都在骂自己没出息,可胭脂始终也没有还回去,更不曾随手丢掉,而是每天都带在身上。

小姑娘恩怨分明,既然领了他的情,那半个月里即便再如何觉得他烦,也不曾骂他半句,只不过害怕他会因此得寸进尺,依旧是冷言冷语的板着脸对他就是了。

北门土楼着火了,小姑娘看着那里搬运着柴草与泼洒燃油的人们,心跳得厉害。

那个衣着古怪、笑起来总是斜眉歪眼的家伙,大概真的就要死了。

她打开手中的那一小盒胭脂,学着楼里姑娘们上妆的样子,用小拇指研磨着红艳夺目的脂粉,仔细认真的在自己嘴唇上抹匀。

然后她对着北门土楼那冲天而起的火光,生涩的露出微笑。

~又过了片刻时光,身后那间房里吱呀呀的床板摇晃声终于停了下来,紫萝姑娘在里面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蒹葭,毛巾!”

小姑娘抹了下脸,麻利的跳下窗台,去梯口那边的铜炉旁调好温水泡上毛巾,然后就端着脸盆去了紫萝的那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