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说，又笑起来：“我方才说了，你弟妹，她并不是个柔软好欺负的姑娘。
我和你母亲不为她出头，她自也会替自己争回来这口气。
何况大郎，这件事情，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资格替任何人求情！
我和你母亲心意已决，你也不必再求。”
“父亲！”萧景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原本站在那里，站的笔直，双膝并拢软着跪下去的时候，是没有任何迟疑的。
青灰色的地砖那样硬，膝盖撞在上头发出一声闷响，单是听着，都叫人膝盖发疼。
恪国公皱了下眉，一言不发。
萧景行连磕了好几个头：“父亲与母亲知我爱蒋氏如命，我不肯休妻，便是不愿放她离开我身边，更舍不得她香消玉殒。
父亲说的那些话，儿子明白。
儿子不是糊涂人，这个爵位，儿子早就没有资格承袭。
您上折子请朝廷收回世子封赠，儿子不敢求您。
可是这件事——她对不住弟妹，对不住二郎，儿子都知道，父亲，儿子会带她去求二郎和弟妹原谅，您和母亲能不能高抬贵手——”
他喉咙滚着，头也不磕了，迫切的抬起头来，希望从恪国公的脸上看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动摇：“我们离开京城，父亲，我带着她离开京城！”
可是没有。
连那分毫，都不曾有过。
父亲他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无论是对什么人。
能让他这样坚定不移，他怎样求情都不动容，那便是母亲铁了心。
然而母亲铁了心的事情，哪里有半分回旋余地。
果不其然，恪国公那里摇了头：“已经来不及了。”
·
刘嬷嬷带着人进屋那会儿，屋里漆黑一片。
蒋氏这些年习惯了仆妇簇拥的生活，原本她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高门贵女。
长宁长公主押走了她身边所有伺候的丫头，包括如意在内，直到夜深，也没有把人放回来。
守在院里院外的婆子们也没撤走，萧景行也回不来。
她孤身一人，在这屋子里，地龙虽还烧着，可她觉得四下里全都是冰冷的。
不愿意掌灯，也不想点蜡烛。
直到刘嬷嬷她们打了帘子进门来，蒋氏听见了脚步声，可那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群人的，她就知道不是萧景行。
刘嬷嬷皱着眉头打发底下小丫头去掌灯，屋子里才有了光亮。
她扫量一圈儿，是在西南的墙角处看见的蒋氏。
蒋氏连鞋子都没穿，说是披头散发也不为过，双手抱在膝盖上，整张脸都埋在腿里。
自作孽不可活。
遇上大公子这样痴情的人，一心一意的对她，好好地日子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地过下去呢？
这样的女人，从前在宫里，实在也是见得多了。
可那些女人，为了争宠，为了上位，倒都算得上是情有可原。
只有蒋氏——她原本只要安分守己，在几十年，不，甚至都用不了几十年，一样可以拥有她想要的一切。
不惜福，大抵就是说蒋氏这样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