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还听不听话了?”般若问他。
小鬼君一开始还硬气,眼神里似乎都在说:“你要么打死我,要么等我出去了,必将你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呵,等你出得去再说。那之前,看咱俩谁先打死谁。”
般若下手一下比一下狠,直打得他皮开肉绽。
小鬼君又羞又气,无奈又叫不出声,到最后简直是哭着求饶。连眼泪都出来了。
然后,他就硬不起来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小鬼君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般若放开了他。但,也紧紧只是拿开了他嘴里的臭袜子而已。
一旦鬼君想喊,她又会立马塞回去,小鬼君不敢再作,乖乖地躺在**。
然后那一晚,般若在他的床边,照顾他。
给他擦汗、洗脸,上药。
小鬼君算是面子、里子、尊严,都在这个女人面前丢了个通透。但神奇的是,随着般若上药的手轻柔,屁股上那火辣辣的感觉渐渐被冰冰凉凉所取代,小鬼君对狄姜的态度也有了神奇的逆转。
就好像一个从来没有父母管教的人,他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所以他只能对每一个人讨好、微笑,但有一天,出现了那么一个人,她知道自己内心所有的阴暗面,她会教导自己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就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对方却还是会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孜孜不倦地引导他,从来不会放弃他。
这种感觉,是小鬼君从来没有过的。
然后,他就不再讨厌她了。甚至在第二天,他除了上朝前狠狠瞪了她一眼,也没有做别的事情惩罚她。
第二天夜里,他还会拿出一些小时候藏起来的故事说,让狄姜坐在他的床头,给他讲故事,哄他入睡。
般若答应了,但不是无偿的,她要求小鬼君第二日要抄一份经书来作为回馈。
小鬼君不信神、不信佛,他只信自己,抄佛经?他或许会抄,但最多是地下那尊佛过华诞时,他会为了做戏而抄,但发自内心地去抄?那不可能。
小鬼君皱眉:“你跟我讲条件?”
狄姜毫不犹豫点头:“是啊。”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砍了你?”
“那你砍好了,砍了我也不读。”
“你……”
般若头铁,一副视生命如无物的模样,让小鬼君半点办法都没有。
人与人之间真的就是这么神奇,当你有求于人,而对方没有有求于你时,你就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小鬼君无奈地说:“好吧,我抄。但是我不保证能抄完,只能说闲暇之余,我会用心。”
“这就乖了。”
般若摸了摸小鬼君的头,让他睡下,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就趴在他的床边,拿起画本子,给他讲故事。
般若发现,这些故事都是很早很早之前,流传在人间的画本子。早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了。画本子页面泛黄、老旧,看得出被人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多遍了。
但小鬼君至今还有执念,要让人读给他听,或许是小时候从来没有父母给他念过,于是有了遗憾。想要弥补这一份遗憾。
般若内心叹了口气,耐心地为他读着。
往后的日子便一直这样持续着,当般若为他读完了他所有珍藏的画本,小鬼君也几乎把大乘、小乘佛经抄了个遍。
般若不求他甚解,只求他偶尔脑子里能冒出那么一两句。
因为也就是那么一两句,在关键时刻能救他的心性。
般若从前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不信佛的,哪怕终日在佛祖的面前,她也是不信的。
她只信自己的心,只跟从自己的心。
到后来她失去了那颗心,她才真正开始接受让佛住进自己的心里。
人心总是不能空缺的,有信仰才能有人生。
她希望小鬼君也是如此,在未来、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记住,他自己身上的责任。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雪戈伏法的那一日。
鸠毣与般若一直关系不错,鸠毣对般若的归顺是理所当然的,般若对他的庇护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雪戈不一样。
在雪戈的认知里,般若是般若,婆罗门是婆罗门,般若成佛与否,跟她值不值得追随没有关系。甚至连无颜和太霄,在其他人看来是同一个人,她却也不这么认为。
她只认太霄。
她讨厌好吃懒做、投机取巧的般若,也讨厌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无颜,她敬佩的是太霄,不论是他的脸,还是他的能力。只有他才是她所欣赏的样子。
于是老鬼君被般若灭门之后,雪戈失去了人生的动力,没有了目标,便在人间流亡。逃避着小鬼君的追捕。
但到底还是没能逃过。
半夜里,小鬼君突然得到她伏法的消息,当即便要以鬼蜮叛徒的罪状处决雪戈,狄姜却不同意。
“雪戈无错,你不该惩罚她,那会使人寒心。”
“公然与王权为敌,还不算错吗?”
“算,但罪不至死。”
这时的小鬼君与狄姜已经亦师亦友,虽然什么事情都会讨论,甚至他连对地藏王的不满都会尽数告诉狄姜,但,告诉不等于要听从。
“我才是鬼君,我只是通知你我打算做什么,而不是需要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鬼君急着处理雪戈,没打算在寝宫里跟狄姜多说废话,穿了衣服就要走。
狄姜也跟着他走。
鬼君奇怪:“你跟着我做什么?”
“去见雪戈。”
“你凭什么见她?”
“我想见她。”
“……”
鬼君脚步一滞,停下身,转回头,认真地对她说:“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你只是一个奴婢而已。我对你的忍让仅止于内宫之中,在朝堂之上,你不可僭越。”
“哦,这样啊……”狄姜想了想,然后摇身一变,一身灰不溜秋的衣裳转瞬间就变成了紫金袈裟。而手里的抹布笤帚也顺势化作了宝珠与法杖。霎时间,光华万丈。
“这样的我,够资格与你同去了吧?”
够。
当然够。
小鬼君呆立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般若叹了口气,立即蹲下身,拿自己的袈裟擦了擦小鬼君因合不上下巴而流出的口水。
如同夜晚他做梦时候流出的口水一样,一点也不嫌弃。
“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般若拍了拍小鬼君的头,推着他往前走。
一路上,他都不敢说话……哪怕到了大殿上,他也是不敢说话。只眼巴巴地望着般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又回到了唯般若是从的样子。
般若很是失望。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正常地面对我?难道说,只有我自称奴婢的时候吗?”
“别,您可千万别自称奴婢,您要是自称奴婢,那我只能自称贱人了……”
小鬼君腹诽,面上却总是微笑的。
他说:“雪戈就交由您处置了,您想怎么处置都行,怎么都好,本座相信,您的愿景就是我们鬼蜮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愿景。”
好听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般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