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还想辩解，却听一声尖锐细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那声音分明出自高台之上，那一动不动，宛若雕像的人口中。但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却像是攀附在你的耳边说话。
鬼母说话了。
般若通身剧震。
这个声音在旁人听来，无比尖细、高亢、嘹亮，摄人心魄，让人不寒而栗。可在般若听来，却充满了一丝暧昧不明的色彩。
这个声音曾伴随她整个童年。
彼时，般若躲在床底下，而那个声音……就在她的头顶。她和各种各样不同的男人在一起的声音。屈意承欢，刻意逢迎，刻骨柔情。做尽了风流姿态。
她曾经觉得无所谓，她认为那是母亲养活她的方式，全都是因为爱。所以她从来不觉得母亲有问题。
但是现在想来，她是故意的。
她想让她痛苦。
让她厌憎这个世界。
鬼母做到了。
可惜她也没有料到，在她的计划即将成功之时、在般若即将成魔之际，十夜出现了。
她亲生的儿子，一件衣袍，毁掉了她一生的希望。
偏偏还因为十夜非凡的出身，让她没办法对他狠下杀手，最终一步步走到今日，连她一手建立的六道也不再真正属于她。
所幸，他有着跟自己一样的愿景——他愿意帮她摆脱痛苦。
于是，她也可以退一步，成全他。
在所有人都认为鬼母也对般若不满，要问罪十夜之际，鬼母却站起身，撩开了帘子。
水晶帘升起，鬼母的面容在红烛的映照下，变得清晰起来。
弯弯的眉眼，微微上翘的嘴角，除了凌厉而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其他地方，几乎与般若一模一样。
“为什么……”般若呆呆地望着她。
这张脸也极为熟悉，正是她儿时，难以忘怀的最亲近的母亲的样子。
但确切来说，鬼母和般若还有两个地方不大一样。
她没有酒窝。且左边的眼角，带了一颗泪痣。一种莫名的疲惫感充斥在她的眼神里，于是让她看上去比般若长了不少年岁。
一个的眼睛仍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个已经风烛残年，垂垂老矣。
所有人都能明显地分别出，她与般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然而极为相似的眉眼，却也让人各自猜测，她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一众鬼王皱眉，敛目，带着探究和怀疑。唯独十夜很淡定。
虽然这也是他第一次见鬼母真颜，然而长久以来的猜测，却得到了证实，于是便也不觉得意外了。
“别担心，她的肉身早已化作了王舍城，铺垫了六道，她没有实体。她的脸，只是穿了你生母的皮囊。你跟她，没有关系。”十夜在般若的耳边轻轻说，同时，手指捏了捏般若的。
般若这才微微放下心，减少了些许颤抖。
虽然道理她明白，可是看到她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这样的冲击，仍是不可为不小。
她怕她。
这种害怕根深蒂固，无法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