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王舍城内华灯璀璨,正是享乐欢聚之时。
二王子的通幽殿内,丝竹礼乐不绝于耳,宴饮正酣。
以往十夜听了觉得无所谓,但近日,般若睡得不安稳,他生怕他们扰了般若休息,便亲自去了一趟,让冥珩注意着些。冥珩自然不乐意。
他满宫殿的客人,凭什么十夜让他停,他就要停?
到底他是二王子还是十夜是二王子?
这人忒不讲规矩。
冥珩对生机树的事情一无所知,对十夜的忌惮还停留在过去。
他只想着只要十夜不招惹自己,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十夜欺负到脑门上了,他怎么能退让?
以后二王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于是也不含糊,拍案而起,指着十夜的鼻子骂道:“从前你见了我,还会规规矩矩叫我一声王兄,如今倒是越发嚣张了。这还不过酉时,吵闹些有什么打紧?”
十夜不是不讲理的人,也并没有想仗着生机树已经控制六道这件事来作要挟。
虽然这个“王兄”从来只会使绊子,毫无半点兄弟情谊。但既然冥珩想要他叫一声“王兄”,他也不吝叫他一句。
于是十夜规规矩矩一拱手,道:“我夫人近日喜静,不喜吵闹,还请王兄行个方便。”
跟般若在一起之后,十夜倒是变得平和了。
这事若换作袭臣来,直接一棒子就敲下去了,先打了再说。等打完了,分了胜负,直接骑在他脖子上,再来谈要求。
冥珩对旁人或许都不买账,但因为十夜从小就藏得深,他至今看不懂十夜究竟要干嘛,于是十夜身段一放软,他也就不端着了。然而也并没有让那些礼乐停下来。
十夜皱眉:“王兄还有不满?”
“没有。”
冥珩摇头,思索着:“只不过……你口中的夫人,是指般若吗?”
“当然。”十夜毫不犹豫,大方承认。
“那就奇怪了,我的人告诉我,她并不在王舍城呀。她今早就离开了,听说有人在六道口见过她,只怕现在已经不在六道之中了。”
冥珩看到十夜明显一愣,有些惊讶的模样。
于是故作苦恼,佯装惊诧,反问道:“难道王弟……竟不知道自己王妃的去向吗?”
冥珩话音刚落,十夜脸色陡然一变,眨眼间消失在了大殿之上。
满殿的人看着十夜悠然而来,绝尘而去,很是惊讶。
只有冥珩像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味道,啧啧感叹:“原来王弟也有拿捏不准的人和事,可真是有趣得紧……大家继续喝酒、赏乐!”
通幽殿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数丈之隔的太古殿上,冷冷清清。
因为无人,宫灯大半处于熄灭状态,映衬得殿内为大婚所准备的红绸也跟着晦暗不明。
寝殿里,哪里还有般若的影子?
不仅般若不在,就连她的物品都不见了,所有的一切,一件不留。
只一封书信放在桌上。
般若背了三年的经书,经书中所有的注解都是十夜亲笔写的,她有样学样,连他的字迹都模仿得十分相似。
他看见她在信上认认真真,规规整整地写了一行字:
“从今往后,与君长绝。柳絮随风各东西,山水永不再相逢。”
十夜阅完,那封信上便轰然起火,转瞬间灰飞烟灭。连个火星子都不曾留下。
倒像是般若的手笔。
该说的话说完,连个念想都不留。十夜望着殿内,发现这里所有般若曾经存在的痕迹全都被抹灭了去。甚至连一根头发都找不到。
寝宫中只剩下十夜的物品,般若这个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十夜慌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突然觉得一件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还有可能再也寻不回来的预感。
十夜闪身离开王舍城,去了罗酆宫、去了什刹海、去了一切他们曾经相处或者般若有可能去的地方,但是通通都没有她的身影。
就连人间那些曾经被他们打扫干净的房子都恢复了原样,破落的破落,无人的无人,一切恢复成了他们没有出现时的样子。
十夜找遍了所有般若可能去的地方,只差西天和鬼蜮没有踏足。
西天没有人去过,他无法企及。
鬼蜮有重兵把守,他外族人,也无法得进。
二者经过考量,十夜决定先去鬼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