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痛苦不再刻骨,但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只是被困在那里四千九百余年。她的记忆与他的记忆出现了巨大偏差。
十夜笑容僵了僵,表情不大自然,含糊道:“传说是就是吧,我也不是很确定。”
“这样啊……”
般若有些黯然。
如果十夜说的是实话,他不可能不知道她被困的时间只有四千九百余年,可是为什么传说都是上万年?
这时间上出了什么差错?
他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般若糊涂了,脑海中的疑虑更甚,而她知道自己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再聊下去一定会被十夜察觉,于是慌忙夺过十夜的扫帚,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看看你,一下就暴露了自己的少爷属性。吧?你这哪是扫地?”
“怎么不是扫地了?”十夜觉得自己打扫得很干净,很是不服气:“明明就扫得很干净,一片叶子都找不到。”
“是,如果这些垃圾从院子里被扫进了桌子底下、床底下也叫打扫干净的话,那确实很干净。但很显然,你的干净与我的干净标准不同!”
“这……本来也没人教过我!看着干净了不就是干净了么?”
“这是人住的地方,不是猪圈!”般若将树叶扫出来,期间止不住地翻白眼,嫌弃溢于言表。
十夜见状,脸上也挂不住了,连忙找借口:“这是第一次,我保证以后不这样。而且你知道,我从生下来开始,就不需要做这些,就算要,不也有法力么?哪里需要自己动手!再说了,我哪做得不对,你教我不就行了?我学习能力很强的!干嘛要凶我?你怎么能凶我呢?”
十夜委屈巴巴地,十足像一个做了好事求表扬不成,却挨了两巴掌的小孩。
般若见他这副可怜模样就来气,忍不住地将他往外赶:“行了,别装了!你别杵在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以后这种家务事都交给我,你就安安稳稳在边上看着,当个甩手少爷就好了!”
般若嫌弃地拿扫帚,追着十夜打,将他赶到院子门口。
十夜原本不肯离开,待“嘭”的一声巨响过后,般若看见十夜亲手修缮的大门因轻轻一撞就散落在地,旋即目瞪口呆看着他。
十夜见到自己的豆腐渣工程被当场拆穿,再不敢反驳,火速地脚底抹油,溜走了。
般若终于清静了。
等看不见十夜之后,般若松了一口气。虽然所有的家务都要重新做一遍,以及那个她幻想中,看星星的树屋大抵也是个豆腐渣工程,她的幻想破灭。但只要看不见十夜在自己面前晃,她就正常多了。
她转移注意力,开始认真地打扫房间。她将十夜堆在各种角落里,眼不见为净的垃圾都扔出去之后,二人总算有了一个干净的小窝。也是这一段独处的时间,让她心情平复了很多。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命运让他们一起落难,未来会发生的自然而然会接踵而至,她无需焦虑,只需等待那一刻的来临便是。
夜晚,般若收拾完一切,在荒废的地窖里发现了一坛酒,便让十夜卖脸,在隔壁大婶那求了两个下酒菜之后,愉快地坐在一起吃宵夜。
“干杯。”
短暂的捧杯之后,十夜一饮而尽,然后给般若夹菜:“辛苦娘子收拾房间。”
般若咬牙切齿,冷笑:“我的辛苦皆来自于你。”
如果不是他乱扔垃圾,她早就把里里外外都扫干净了,哪里会让晚饭变宵夜?!
十夜没理会她的白眼,只笑眯眯地说:“叫你娘子你竟然没有反驳,嗯……有意思。”
“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我是那个意思么?”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
“我……”般若语结,顿了顿,才道:“我只是在纠正一句话里的轻重缓急,根本问题不在称号,而在你做的事情,你实在是只会添乱!”
“哦……好吧。为夫以后一定注意,一定不给娘子添乱。”
“你再占一句便宜试试?!”只听“啪”的一声,般若把酒杯摔在桌上,怒目而视:“现在你跟我都没有法力,赤手空拳单打独斗可还没有过,你那小身板……指不定还没我强壮!”
十夜立即缩起脖子,不敢再嚣张。
他倒不是怕跟般若打架,他是不想给她找茬的借口。
“我错了!我发誓再也不开玩笑,占你便宜了!”十夜起身,鞠躬,紧接着双手给般若斟酒,待酒满出,又迅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向般若举杯,郑重道:“不管怎样,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谁跟你是一根绳子上的?”般若纠正他:“我是鬼域的,而你是往生六道的!”
“是是是,从前你是鬼域举足轻重的门主,而我是往生六道的鬼王,你我势同水火,势不两立。可是现在,你我都是寻常布衣,肉体凡胎,过去那些先放下,暂时成为朋友,可好?”
“朋友?”般若皱眉:“你觉得我们是朋友?”
“是。”
“你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十夜不理会般若的冷嘲热讽,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希望,这段时间,给我们双方一个敞开心扉,互相了解的机会,好吗?等到我们恢复法力,或者我们身后的势力找到我们,当我们不再能和平相处,再去想接下来的事情,好不好?”
般若很想说不好。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却由不得她说不好。
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和平以及等待是唯一的发展方向。
般若:“说好了,暂时休战,等到我们恢复法力,或者我们身后的势力找到我们,还有……”
十夜:“还有什么?”
“还有,如果被我知道你又骗我,那我会……”说到此处,般若刻意放缓了声调,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我会亲手杀了你!”
闻言,十夜原本紧张的表情很快放松,他笑着再次向般若举杯:“相信我,不会有那一天的。干杯。”
般若狐疑着一张脸,将酒杯缓缓靠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是两个人达成共识的标志。
然而此时的二人谁都没有想到,一次短暂的意外,会让他们就此过了二十年无人打扰的平静生活。他们孤男寡女,就住在这一方小破屋里,一住就是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