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什么都在这儿了?”
小吏面色阴沉,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身侧的麻袋,“你自己好好瞧瞧,你这几袋谷子,哪一袋不是缺斤少两?!”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竟敢糊弄朝廷?既然粮食没带够,那就用银子补上!”
“我可好心提心你,你若是敢在这事儿上,跟咱们耍花招,就等着吃牢饭去吧!”
缺斤少两?
这怎么可能?
纪婉清抬眸看了看小吏,又看了看他身侧的秤,心中微动,下车躬身行礼道:
“许是草民家里秤坏了,才会出此差错,朝廷吩咐下来的事,咱们老百姓怎敢不放在心上?可否请大人您再称一次,也好让草民知晓,自家的秤,究竟差了多少?”
“行了行了,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吧!来人,上称!”
纪婉清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汉子手中的那杆秤,丝毫不敢放松。
自家的秤绝对没问题,这点她可以保证。
真正有问题的,应该是眼前的这杆秤才是——
“看清楚了吗?八十斤!这六袋足足少了一百二十斤!”
小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面色愈加不耐,
“若外头的,都跟你这样,咱们戍边的将士还吃什么喝什么?看起来倒是个模样清丽的姑娘家,背地里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来,可真是活久见了!”
“还傻愣着做什么?既然粮食不够,还不快些补上银钱?”
纪婉清暗自咬了咬牙,额头青筋暴起,可面上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是,今日之事,多谢大人教诲,否则草民就要犯错了,这就补上空缺的银钱……”
“哼……”
折腾了好一圈,活活憋了一肚子的气,纪婉清刚出仓曹衙的大门,便忍不住对着头顶的牌匾,狠狠地啐了口。
气死她了,真是蛇鼠一窝、乌烟瘴气!
“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谁知道交完粮,还会不会有别的套子在后头等着咱们啊?”
纪婉荷小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热的。
可她们能怎么办?不顺从,难道上去硬碰硬?
纪婉清眯了眯眼,指甲都掐紧了掌心之中:
“等着吧,那几个畜生现在是挺嚣张的啊,这口气,我纪婉清还就偏偏不想这么咽下去……”
“咦?姐,你看路旁那三个挑着担子的,是不是方才那老农一家子?”
牛车还未驶出多远,纪婉荷就眼尖地发现,前方不远处,三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正顶着烈日,深一脚浅一脚地迈着步子。
明显是回村的方向。
可这三人的箩筐里,却依旧盛满了稻谷。
不是方才没交成粮的老农一家,还能有谁?
纪婉清定眼细细瞧了一会儿,点头:“对,没错,就是那一家子,走,咱们跟上去看看怎么样了。”
说着,她便轻甩长鞭,牛车“嗒嗒嗒”地加速起来。
很快,就走到了三人身后——
这下子,三人那副狼狈凄凉的模样,瞬间就映入了纪婉清姐妹两的眼帘。
被汗水浸湿的粗布短褐,再往地上一摔,全身都沾满了泥灰和草叶不说,还破了好几处。
尤其是三人中的老者,方才被捕快揪着衣襟,硬生生拖拽了好一段路,鞋子都掉了一只,衣襟更是撕了个大口子,穿也穿不得了。
不过,好在,散落一地的稻谷都拾进了框里,否则,也不知道今年的夏粮,这一家子还能不能交得上了。
即便是东拼西凑地交上了,也少不得要背上一笔债务。
原本就紧紧巴巴的日子,就要愈加难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