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功夫,她们已经来到仓曹衙在镇上设下的收税点了。
这事儿,不管对纪婉清,还是原主来说,都是头一回。
前头还排着三四户人家。
队伍里,有人挑着担子,有人推着小车,只有少部分人家才会架着牛车,或是骡子、驴子什么的。
姐妹二人下了车,便好奇地朝前面张望着——
队伍最前面摆了两张木桌,两个身穿公服的小吏坐在桌后,面前的桌案上堆着厚厚的一叠册子,两人手中各执一笔,时刻准备提笔记录。
这倒是没什么好值得注意的,不过,纪婉清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个小吏似乎没什么话语权,只能算是做“文书”工作的。
这征税点的一切,应该都是对面那个肥头大耳、一脸郁色的中年男子做主。
“你这稻谷子都是湿的,你就拿这些东西糊弄朝廷、糊弄皇上?”
中年男子伸手抓了把箩筐里的稻谷,漫不经心地在手心里捻弄着。
还未等那户的老农开口辩解,男子又把稻谷撒了回去,拍了拍手,皱眉道:“回去晒干了再来交粮,别在这儿耽搁时间。”
“大、大人!您再看看,您再仔细看看,小人这谷子足足晒了七日,绝对没有糊弄朝廷的意思啊!”
老农见中年男人拂袖而去,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这几百斤粮食,都是他和儿子儿媳一路肩挑背扛,走了足足二十多里地才送到的。
七月里,日头毒辣,这若是再挑回去,少不得要去了半条命啊!
“大人,您明察秋毫,再看一眼吧,小人哪里敢拿湿粮抵税啊?求您了……”
说着,老农便一把扯过身旁不知所措的儿子儿媳,噗通一声跪下,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就对着中年男人哐哐磕起头来。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不由纷纷被这三人吸引过去。
中年男子见状,却愈加不耐,尤其是这些贱民的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好像自己在仗势欺人似的。
他明明就是秉公办理,比寻常人更严谨小心了些而已。
“没看到这几人在这儿闹事吗?”他一个眼神略过,边上立着的几个捕快都不禁齐齐打了个哆嗦。
完了,大人今日一早心情就不大好,可别迁怒到咱们兄弟几个头上啊。
捕快们连忙走上前,厉声呵斥老农一家子:
“还不快滚?没听到咱们大人的话吗?谷子是湿的,那就回去再好好晒晒,想闹事吗?”
“噌、噌、噌——”
长刀刚一出鞘,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就看得众人心中一阵发怵。
原本想要上前替老农说几句好话的人,也都讷讷地缩回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了。
“是是是,大人,是我爹年纪大了,糊涂了,咱们这就走、这就走!”
老农的儿子见状,连忙哀声求饶。
他一边对捕快说些好话,一面示意妻子一同搀扶起老父亲。
可老农被方才那一遭吓得面色苍白,整个身子都瘫软在了地上,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甚至,还不小心撞翻了身旁的箩筐。
“哗哗哗——”
金灿灿的稻谷子顿时散落一地。
老农的儿子彻底呆住了,僵硬在原地进退两难。
而身后排队的百姓们,此刻也都看清楚了,老农的稻谷分明粒粒干燥,哪有半点潮湿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