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看到自己地脸,实在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四十七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脸上的道格拉斯分裂错位。镜子一样光滑的脸孔飞速碎成许许多多不规则的小块,这种程度的碎裂已经超过了将其重新弥补成一个整体所需要的最低标准但是在某种不可思议力量的作用下,那些小碎块像是受到磁石控制的铁屑般多而不乱,顷刻间便来了次乾坤大挪移般地排列组合,重新把自己的脸拼凑出来,一点裂缝也没有。
似乎四十七现在找到了新的摆弄脑袋的方式,当然其震撼程度比把头像陀螺一样来来回回的转个几百度要多的多了。
“你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我们赶紧离开这儿,还有什么私事值得你去优先处理呢”四十七的嘴一边说话一边蠕动,依稀还能看到无数高速运作地铁齿在里面叽叽喳喳的跑来跑去好像举办一次运动会:“或者你这件私事才是赶走我们的关键所在”
“哦怎么会。怎么会”道格拉斯被问的一愣,马上矢口否认:“唉,不过是鄙人的那些供水设备出了点故障您看,我这里的位置可比不了蒸汽健身馆那样的大地方,地下的温泉水脉不足,只能依靠抽水机昼夜不停地工作才能勉强维持生意”
说到这里,道格拉斯还做出一副苦相,以示自己实在是被折腾的筋疲力竭了。
“我愿为此尽微薄之力。道格拉斯先生。”雅各布说话了,不知道是打定主意还是想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的态度突然从容了不少:“您这次帮了我们地大忙说起来,我们还没好好感谢您呢。”
没等道格拉斯再说什么,他便变魔术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装满钱的口袋牛皮口袋,递到泰夫林人手中。
“请务必收下。”位面商人的语气不容置疑:“说老实话,在肋骨笼城这样的地方,您能给予只有片面之缘的我如此无私地帮助实在是令人惊叹。不要推辞。一点谢意请务必收下。”
道格拉斯拿着钱,只犹豫了一瞬间便收下了。要论手上的功夫他拍马也赶不上雅各布,过多的谦让也容易引起怀疑:“您太慷慨了。雅各布先生。遇到您这样地客户,就连尤格罗斯魔也会无可挑剔的”
摩利尔瞟了雅各布一眼,没说什么。那个牛皮袋子就是四十七先前送给雅各布的那个那是他们的钱,但是商人没有提到这一点。
“哦,现在我们出发吧”道格拉斯拍了拍手:“时间已经不早了。也不好让传送门那边的人等太久。就是这样,掌握资源的家伙们总是高人一等。”
他们从“雪人”浴馆的屋顶走向另一个屋顶,脚下是吱呀作响的铁皮悬廊和夜色中通明的肋骨笼城。晚上的城市似乎比白昼还要更加富有活力。大街小巷行人更多,顶盔贯甲的家族巡逻队反而少了些,好像骨笼城施行的不是宵禁而是昼禁似的。各色人等虽然从未放松警惕和放下武器,但也进入休息和找乐子的时间,在虽然算不上熙熙攘攘但也有些拥挤的人群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带有明显炼狱血统的泰夫林人。虽然他们大多数都看上去不可一世,百无禁忌,或成群结队流连为数不多的一些夜摊,或拉帮结伙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但在黯红天幕覆盖的峻谷高墙中,这些居民过客更像是一群囚徒,困在这座阴冷而又森然的城市里挣扎求存,只有处于其间才能切身体味到它的宏伟和隐藏在这种宏伟背后的威严秩序,坚实、严密,不可抗拒。
“你就不能不摆弄你的脑袋么”摩利尔说话时目不斜视,并没有看旁边的四十七,她的脸大部分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一个尖尖的清秀下巴露在外面。凯罗则紧随其后,身上同样罩着一件连身斗篷,只是兜帽边缘的蕾丝花边使她看上去更像某个大家族出来郊游的闺秀,而不是一名行走于诸位面之间的旅行者。
“这叫做震撼教育,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的。”四十七揉了揉下巴,左一下,右一下。
“屁。”摩利尔低声说了一个她平时难得用到的词。凯罗“噗哧”一笑,雅各布紧走几步拉开一些距离。四十七肯定是听见了,他地耳朵就算比不上声波也决不会比一般人差只不过这一次,他也很难得的装了个没听见。
逐渐的,一行人已经离开繁华的浴室街区域。木架和比道格拉斯腰围还
管横贯一座座破败的房屋,与浴馆区那种外表惨淡内况不同,这些房子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霉味,门窗紧闭,肮脏陈旧,悄无声息。除了管道泄漏处“嘶嘶”的喷水声和偶尔跑过的大老鼠之外,实在让人怀疑这些房子里有没有人,或者说活人存在。
最后他们从房顶上下来,不得不小心穿过一片晾满了破烂衣物地弄堂。粗布衣服和打着补丁的床单滴着水,根本没办法分清楚这些东西上的水和小巷地沟里的水哪个更干净一些。道格拉斯领路,而雅各布也始终走在四十七前边,已经有好几次不那么明显的令铁皮人放缓脚步,也许他忘了。四十七一脚能把他踢到肋骨笼城外面去。
将出小巷,雅各布又把铁皮人挡住了。四十七从商人肩头望过去为此他的腿生生拔高了一节,却没有选择将其一把推开。
巷子上空横着一道悬廊,使得两面墙壁与它共同构成了一个像门的形状。
“这儿”摩利尔弹了下手指,遮蔽她视线的脏衣服沿着晾衣绳向两旁滑开,露出悬廊上阴沉地人影。
“我我不确定。”雅各布的声音有点低沉。
道格拉斯看了商人一眼:“哦,不,当然不是。我的朋友。这里可不是印记城。我猜你们一定不想等官方的审查和批准,所以我联络了其他人。嗨下来吧,帕里斯兄弟”
悬廊上的帕里斯俯视着他们。天幕的微光衬托着他,剪出头和肩甲的轮廓。随后他纵身一跃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也是个泰夫林人,一望便知。他的裤子只到膝盖,结构明显不同于人类地小腿上长满了深棕色的毛,双脚没穿鞋。也穿不进去,因为那是一对类似羊脚的蹄子。
“跟我来。”帕里斯地目光依次从几人脸上扫过,然后转身自顾自钻进墙上一个被垃圾半掩着、黑洞洞的入口。态度可不比道格拉斯那么热情。
“哦,哦,好的,朋友们,我们来吧”
屋内到处都是残梁碎瓦,有一角甚至已经坍塌了,几近废墟。一道门就竖在房间正中,非常明显因为几点明火就在那个直径五六尺的大铁环边缘燃烧,使得它看上去活像马戏团里的火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