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鸡汤式的感慨本来是何言蹊最擅长的，但周叙和李朔望一唱一和，连消带打，都没让何言蹊插上话。
何言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
周叙看到他不会有好话他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从没想过李朔望也会这么牙尖嘴利。
明明在榴月被雪藏没多久之后，李朔望就回头念书去了，他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李朔望虽然坐在后座，却好像能看到他的神色，不咸不淡道：“是不是觉得我一样离开了榴月，有什么资格说你？你知道区别在哪里吗？”
何言蹊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李朔望这几年虽然在读书做研究，但可从来没有断过和周叙云筝的联系，也没有松懈过自己的练习。酒吧演唱那种小打小闹周叙也不会找他，但像这次的晚会，他也会想办法安排时间来参加。
何言蹊会放弃自己的工作来加入榴月吗？
以前还可以说受经纪公司约束，但现在他都独立了，他肯吗？
顶流何言蹊和十八线糊乐队的待遇可完全不一样。
榴月还不愿意签他的工作室，那他要考虑的东西可太多了。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周叙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其实人在哪里不重要，自己心里乐队到底是什么，大家自己都清楚。阿ay自己参加综艺也好，回去唱戏也好，只要她想，她就一直是榴月主唱。朔望也一样。但是你呢？最开始要组乐队的人是你，最早放弃乐队的也是你。乐队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工具，没用就扔开，有用就捡起来。你所有的规划，都是以自己的需求为核心。就像前一阵阿ay在综艺直播时的风波，你作为一个顶级流量明星，玩的就是粉丝经济这一套，真的不知道你那样的发言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吗？公司会不会替她公关，我们有没有那个能力，你不知道吗？你只是无所谓，或者说，可能要翻红出头的阿ay在那个时候被黑一黑，榴月的处境再差一点，更方便你来谈签约，对不对？完了你还可以推脱说你是在替她说好话。但榴月签到你的公司真的能有更好的发展吗？你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榴月不可能更差了，你能拉一把，我们就该对你感恩戴德。你站在乐队的角度，站在阿ay的角度真正想过到底怎么样才对她好吗……”
何言蹊恼羞成怒，重重捶在方向盘上，尖锐的鸣笛打断了周叙的话。
他咬着牙道：“你知道个屁！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真的是想她能更好……”
他没有说完就顿下来。
大家都是圈内人，又认识这么多年，谁是傻子呢？
“按说你比我们更懂流量操作那一套，真想捧阿ay，就该联系我们联系禇哥，商量着应该怎么来，而不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直接把她架在火上烤。”李朔望冷冷道，“不过，这也就是你一贯的作风了，毕竟当年说要退队，也是完全不给别人反应的时间。也不会管走后洪水滔天。”
何言蹊当初退队是一时冲动吗？当然不是。他被人挖角，暗中布置已久，哪可能提前和乐队商量？万一有人走漏风声，岂不是横生枝节？
何言蹊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如果当年他没有当机立断，只会跟他们一起糊到底。
哪能像现在这样还可以补偿他们？
他们为什么就一直不能理解？
“阿ay的确很好，她值得更好的环境，更好的机会，更好的生活，但那跟你没关系了。”周叙道，“你是不甘心也好，真喜欢她也好，却连堂堂正正说出来都不敢，绕着圈子搞那些小动作，简直让人看不起。何老师你好好照照镜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何言蹊心中恼怒，却无言以对。
他的确不敢。
他现在虽然独立出来自己做工作室，但根基还浅，他根本不敢放弃现在的粉丝流量。
但那就是把双刃剑。
他对云筝的转发什么的也算个试探，结果显然并不好。
云筝的粉丝能支持她给孟律师唱情歌，那是因为她本身也不在乎塌不塌房。
何言蹊能吗？
他没了那些，还能有现在这么红吗？
他连赌都不敢赌。
只是……
周叙果然不愧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的确了解他。
他只是不甘心。
他的确早就喜欢云筝。
那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但在学校时他不过是个穷学生，他连自己的生活都保障不了，才拉着周叙他们去酒吧挣钱，他怎么敢说喜欢？
而且，他在节目里说的并不是无中生有，云筝的确一直喜欢孟鸣蜩那个类型，他并不是她的理想型，真的说出口，她肯定要拒绝的，到时还要在一起唱歌，大家都只有尴尬。
本来在他的计划中，他独立出来开自己的工作室，签下榴月，给他们更好的演出机会，一方面弥补以前的遗憾，一方面也能把云筝拢在身边慢慢相处，等到榴月名气更大，云筝更红，自己也拥有足够资本时，再在一起就顺理成章。
他也好，云筝也好，榴月也好，简直三全其美。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呢？
“行了。”到这时，云筝才懒懒开了口，“我只是想蹭个车，没想开什么批斗大会。也不想因为车祸上热搜。”
何言蹊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下。
云筝又道：“虽然我觉得朔望说得对，人过得好不好，不需要外人来判断。我不需要向你证明我开不开心，也不指望说服你相信，但何老师这么关心我，我还是多说两句吧。反正人的状态怎么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除非要装瞎，那就谁也没办法。你看，这几天排练这么辛苦，但是我都没有黑眼圈。因为孟律师跟我说声晚安，我就能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云筝的睡眠有问题，队友们都知道。
她以前总是大浓妆，除了演出需要之外，也是在遮自己的黑眼圈。
除了乐队演出的作息不定之外，更多的是心理因素。
她从来不说，但是八年没有回过家这件事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她现在能睡好，那就已经比什么都好了。
何言蹊从后视镜看了她好一会，到底什么也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