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注意到那方洁白的帕子隐隐透出血色。
合欢的声音有些虚弱，似带着浓浓的倦意：“陛下怎么来了？”
刘圣坐到床沿上，替她将捂到了口鼻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朕做梦梦见你哭了，就想来看看。”
见合欢嘴角没擦干净，他伸手轻轻为她揩去，他知道，他们这是大限快到了，就连合欢心里也有了预感，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再唤太医。
合欢往床里边挪了挪，刘圣便在旁边搂着她睡下。
次日醒来二人对视间，刘圣动情道：“一会儿朕为你梳妆。”
合欢眸中有泪花婉转闪烁：“好，臣妾一会儿再为陛下绣一次合欢花！”
刘圣不会梳复杂的样式，只是将合欢的发丝梳顺，再用簪子轻轻别一下以作固定。在这期间刘圣偷偷剪下了一小缕合欢的头发，塞进自己那只被绣着崭新合欢花的袖口。
刘圣看着镜中难得安静的合欢问：“身上疼不疼？”
合欢摇了摇头：“陛下呢？”
她透过镜子见身后的人也笑着摇了摇头，心里舒坦许多。
早膳吃的是全鱼宴，合欢吃得真开心啊，用完膳后刘圣牵着她的手在宫里一路散着步，二人悠悠荡荡来到一处湖边，刘圣向合欢发出邀请：“不是说过要选一个暖春时节的好日子，我们一起荡着绿波，泛舟湖上吗？
恰这时天气晴好，湖面传来藻香阵阵，合欢慷慨应邀。他们屏退所有宫人，十分不熟练地划起那叶只可容两人坐下的小舟。
合欢坐在刘圣怀里，刘圣则用身体环拥着合欢，手执两只木桨，控制着小舟的行驶速度。他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划着，直到小舟飘到湖心最空旷处，刘圣渐渐松掉了手里的木桨。
合欢感觉到刘圣力量的流逝，她心下有些忐忑地问：“陛下，还在吗？”
刘圣伸手抚上合欢的手，柔声道：“朕在。”
二人静静待了一会儿，合欢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睛，仍是挤出几个字：“殿下，还在吗？”
刘圣面上浮现出了入梦般的笑容，只是声音更低了几分：“孤在。”
良久，合欢再次问他：“刘圣，还在吗？”语气已十分虚弱。
等了许久都不见回应，合欢终于流下眼泪沉沉睡去。
似乎所有人都猜到了，傅公公带着随行宫人在湖岸边跪下叩首，这些被极力压制着的哭泣声积少成多，惊动了远处的花树。
太上皇后行走在宫道上，忽然一阵风起，宫道两旁开了满树的合欢花纷纷飘落。正当一片合欢花飘飘转转落到太上皇后的掌心时，满宫的哭声也传到了宫道。
晴好的阳光渐渐变远，水面上的倒影越拉越长。
见有更大的船闯入，湖中几只黑色的水鸟轻快地踏着浮萍振翅，刘圣从深梦中醒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扯下几根自己的头发塞进合欢袖口，口中轻念：“我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