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暗了下来，街道的霓虹灯露出五颜六色的斑斓。
江煜没穿正装，但是还是习惯性的穿了件麻木衬衣，棉麻的质感并没有因为夜色的清凉而舒爽，反而让他生出了急躁。
江煜走的很快，等发现自己步伐有点急时候，他又不由停了下来，对着染上斑斓的夜色露出自嘲。
到家后江煜先洗了个澡，感觉到满身的疲倦跟燥热释然后，他才给人发消息。
“莫云安那里太乱了，上来我这里吧，1515”
没几分钟叶钦就上来了。
门没关，叶钦便直接进去，江煜的家果然跟莫云安的狗窝不能比，收拾的整洁有序。
是简约的北欧色搭，很舒适，特别那个淡蓝色的沙发跟圆形的迷你玻璃桌，会让人下意识的设想坐在地上喝酒放松心情的状态。
在日本时候他跟表姐经常都会这样，两人坐在榻榻米上说着一天的日常。
看到叶钦特意带了酒，江煜在心里发出声冷呵，显得莫名其妙。
叶钦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反而是拿着手机佯装看了两眼，可能是为了缓解僵局。
江煜瞥了他一眼，递了个酒杯过去，可能是叶钦坐在地上的姿势让人感到了舒适，他也从沙发上缩到了地下。
人刚坐下，潮湿气息裹挟的洗发水味道扑面而来。
叶钦盯着他的头发看了两眼，眼神又飘忽不定在房间移动着“这两年半，你还好吧”
就好像是老友之间的问候。
江煜倒上酒一边示意碰杯子一边道“挺好”
说完，他盯着杯子里红色的酒几秒后继续道“酒是在超市买的么？”
叶钦摇摇头“楼下直走两百米左转有条酒吧跟奶茶交混的神奇巷道，最里面还有家卖酒的”
”那家卖酒的跟隔壁叫苏涞的酒吧都是同一家”江煜笑着道。
叶钦回想起那个十分随意的小酒店“哦哦，这样，仓库管理店啊，怪不得有很多个性随意的酒”说到这里叶钦不自觉挂了个笑继续道“那条街挺神奇的，还有卖冒菜，旋转小火锅，麻辣烫”
本以为会尴尬的开启几个小时的碰酒，两人都没想到都被这随意的话题给打破了僵局，气氛和谐的一批，话题轻易就被带了起来。
“对面还有家宠物店，如果你注意到”江煜继续说。
叶钦点头笑了笑“嗯，看到了，门口那只肥猫太惹人注意了”
想到这里，江煜的情绪似乎高涨了些“但你不觉得那臭脾气跟你特别像，动不动一脸不满样子想挠旁边的那堆小奶猫……哈哈哈”
叶钦盯着江煜自顾失语的笑，也跟着笑了，好像心里的不安也稍纵即逝。
可是那张露出笑意的脸致命又温柔，不过却转瞬即逝。
笑容戛然，又是一片余韵交错的沉默对峙，叶钦终于开口打破僵局:“其实……这两年半我在日本”
江煜显露出瞬间的惊讶跟愤然，但还是故作镇定不露声色的点头说“在日本学设计?”
“嗯，你怪过我吧，对于突然消失这种事”叶钦抿着酒，语气又弱了几分“而且……后来也没有联系过你”
江煜看着露出伤感的少年人，心里的疑问又多了起来。
曾经那个会随时炸毛的高中生跟面前只剩温顺的人区别真的很大。
“嗯，那段时间确实是有，不过后来想想你也有你的理由吧”江煜挂着笑跟他碰了个杯说。
叶钦继续问“黎国生还来找你吗”顿了又压着内疚的语调“那些照片有没有……”
江煜吸着气，显得有点不爽，喝了口酒，冷着语调打断他的话“没有，走都走了，还关心这些干嘛”
叶钦没想到他这个反应，空气又陷入了几秒的沉默。
片刻，叶钦垂着眸子说了个“抱歉”
江煜扭头叹出一口长气“你知道，我不是想怪你什么，我……”只是不想你替我去承担任何事情。
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江煜才觉得自己的语调多了点急切跟焦躁，他无数次说服自己不会再因为叶钦的出现而生出波澜，可他还是做不到控制情绪。
似乎面对叶钦，他的骨子里总是会生出区别于对待任何人的耐心，从未改变过。
这种反应，很奇怪。
叶钦突然对他一笑“嗯，我知道”
江煜又自个拿起酒干抿，沉默……
沉默……
好久，叶钦率先打破这份尴尬的安静“抱歉，那段时间我真的怕见到你们……”还有你。
江煜的情绪像还没缓过来，带着点无所谓的烦躁，把头扭到一边“没事，都过去了，你现在挺好的那就得了”
所以对于自己离开这个事儿，对于江煜来说真的不重要了吗?
叶钦好不容易活跃的情绪又再次低落下去，叶钦盯着他别到一旁的脸，许久才露出苦笑，继续道:
“二十九早上我妈接到电话……说我爸出车祸了…………”
江煜在听到他一脸平静说着那段被时间埋藏的往事，心脏像被人用细丝搅弄般开始生出迟缓的痛感。
他曾经想过叶钦无数离开的理由，但是从没想过叶钦颓废倒地自负的日子。
叶钦是那种高傲又自信的人，连打架这种事他都要头破血流不认输，参加数独竞赛那段时间可以克制自己的任何情绪跟与自己独处的欲望。
他能容忍自己是所有人眼里的学渣坏孩子，他容忍得了大家对他的各种称呼评价，但是他容忍不了决心学习后突然带来的消沉，还有在自己面前展示的颓废。
他要么烂到所有人不喜欢，要么就傲然挺立被人欣赏。
想到这，江煜喝了口酒，露出一个苦笑。
“来这里有个主要原因就是我爸他们之前参与的项目没有得到多大的市场迎合，这次我来这里是得知南大这边正在继续进行这个课题开展，我爸他们公司参与投资……何况我也不能逃避一辈子吧，总会回来的……不过……我真的很开心能够转到南大……还能遇到你……真的”
江煜受不了他一脸平静述说着过往的痛苦，哑声喊了句“叶钦”
喊完人，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面对叶钦，他笨拙又词穷的一面总能轻易露出来。
可是，他还是极端的想唤起叶钦骨子里的那份躁郁跟痞气来撕破这份平和，然后留下记忆中那个张牙舞爪，一脸傲慢的少年人。
可叶钦没有，他看着自己，带着克制不住的酒意阑珊，眼角是被涟漪染湿的红桃。
江煜突然觉得这样的他有点陌生，无端让人生出不爽。
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坐在地上用苦涩调子说着过往的温顺少年人……
江煜在这样的忖度中丢失了片刻清醒，浓郁的酒精将他带回过去。在那里，叶钦露出张牙舞爪的模样，没有现在的破碎……
叶钦抬眸看着陷入沉思的人，露出半张轮廓的线条清晰可见，眸子在锐利的刀锋下更显深邃。
突然，他不自觉的伸出食指戳了上去。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煜没想到他会突然伸手，怪异的气氛在酒精氤氲的空间里更显清晰，他下意识的别过脸。
叶钦才觉得不妥，僵硬的缩回手。
江煜的这个动作已经极力告诉自己，两人之间的生疏距离。
叶钦没看人，又自个饮了一杯酒，酒精的滋味灼的他难受。
“只要没课，不去图书馆都是去跑业务……所以可能有点……也还好，没那么夸张，莫云安说跟大一一个样”江煜看了眼叶钦说道。
叶钦听到莫云安三个字，总感觉腔内那股熟悉的烦躁怒火又升起，还有许舒艺对江煜的背叛。
看着江煜蹙眉凝重的表情，这让他很不舒服，他突然想缓解这种没由来的不爽情绪，可他又怕，这让他很苦闷。于是只能借酒消愁。
看着人拼命灌酒，江煜竟也没提醒，只是盯着他看。
觉察到江煜的打量，叶钦一脸不解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