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对中国政局的震荡和颠覆是根本的。袁世凯的总统府一时失声,先是坚决否认。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出来证明,特别是总统府的副秘书长王揖唐先生一气跑到天津,亲自证明他目睹袁世凯正式换文的情况,那骂声就越来越高了。临时政府参议会马上提出两个议案,一是马上剥夺袁世凯临时政府大总统的公职;二是暂时推迟议会大选,将此事做出一个结论来再推进下去。赵秉钧拿出以前屡试不爽的招数,派军警去临时参议会封门,逼他们撤回提案,可这个时候谁还吃他们这一套连军警都调动不了,只好放任参议会每天逼宫,要袁世凯出来解释,不然就弹劾。
北洋团体那些军人最是尴尬,他们知道这下老头子是丧尽人心了以前可以作为仗恃的中央权威这下也丢得干净。这下子还怎么制约住江北军雨辰的发展他们北洋团体快要树倒猢狲散了都在纷纷地找后路,中央的名义没有了,打仗也打不过别人,还不早点找出路么
留在天津的安蒙军何燧司令部,这些日子是门庭若市,不少来拉交情的北洋高官们把他的司令部变成了大集市,天天川流不息,话里全是这些人一直对江北雨将军如何仰慕,大家大有见面共事的余地弄得正在紧张整兵的何燧哭笑不得,后来干脆吩咐一概挡驾。
同盟会的地位也是尴尬无比。才宣布和袁世凯合作,大家瓜分了中央权力,袁世凯突然就成为国民公敌,这叫同盟会怎么下台两大领导人包括宋教仁都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本来很稳定的执政基础,几乎一下子就动摇了。他们一时也拿不出太好的文章出来解释化解,只好先翻脸痛骂一顿袁世凯,和这个国家公敌划清界限,其他的就要看局势发展,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了。总而言之,几天前才在天津会议上意气风发的两方三巨头,一下子就变成了国民怨恨的对象。这个政治气候的变化,也未免太快了吧
在民间顿时也掀起了商人拒进日货、国民拒买日货、工人拒绝卸载日货的风潮,并且在一些舆论的推波助澜之下,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按照他们的口号,“十九条密约”不取消,那么这个拒日运动就会坚持下去。
列强对袁世凯本来是有一定维护支持程度的,但是他绕过几大列强和日本签订借款密约,先无视列强在中国的行动统一原则,然后又违背了借款四国银团垄断的原则,特别是日本借着西方列强在远东战略收缩的时候,搞这么一套小动作,试图将远东变成日本的势力范围,于是顿时对袁世凯的总统府和日本政府提出了措辞强硬的照会抗议。与袁世凯私人关系最好的各国驻华公使团团长朱尔典公使也自行辞去了公使团团长这个“民间”职位,也说明列强对袁世凯的关照支持很可能到此为止了。一条不听话的狗有什么好理的更何况袁世凯很可能马上就要变成丧家犬啦。
现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雨辰将军身上。现在局势突然纷乱到了这个地步,明显是要重新洗牌。只要还希望民国仍然保持着统一局面,维持着大局向前发展,特别是保证明年民国新政府成立,袁世凯已经倒了牌子,同盟会没有实力挑起大梁,举世滔滔,舍既有实力、又有名望的雨将军而其谁舆论连篇累牍地在两三天里不断地发表文章社论,总结到最后就是八个字:
“雨辰不出,奈苍生何”
而这时我们的雨大司令,正在天津开往上海的大轮船上面呢。等他回到上海,已经是公元一九一三年了,民国的历史又将翻开新的篇章。
第三卷一统之路第065章白山黑水
北京铁狮子胡同的气氛,从来没有一天能比得上今天这样凄楚沉闷。整个总统府似乎成了墓穴,包铜的总统府大门紧紧地关着,往日门口那些狐假虎威的护兵、承启官、门政们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北洋第一混成旅的一排卫兵,板着脸守在门口。日本造的带长刺刀的金钩步枪寒光闪闪,在为他们的大总统做着最后的保护效忠。
一个挂着中尉军衔的北洋小军官在指挥士兵刷着总统府墙外面那些卖国贼、秦桧再世之类的标语,嘴里还在低声地骂骂咧咧:“早叫你们晚上巡逻的时候勤快点,早上一起来,又他妈满墙都是眼见着今天就是元旦了,咱们还守着这个他妈的墓,苦差事老轮着老子。还不就是上次赢了那个二杆子营长两百块,就能记到现在”他重重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实在不成,老子不伺候这个差使了,谁还指望在北洋长远干下去”
在深远的院墙之内,这个在中国政潮当中一直扶摇之上、手中曾经出卖过多少风云雷雨、天下英雄曾经全在他掌握之中的袁世凯袁大总统,自然是听不到他手下这个隔了不知道多少级别的小军官这样离心离德的话。确切地说,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理会太多的事情了。
他身子本来就是在勉强支撑着,借着四巨头会议顺利举行的虚火,精神有一阵子非常的好,调理他的医生也觉得乐观,认为良好的精神是他这个岁数老人治病的良药。眼看着一切都顺利地在进行,这个国家的最高权柄又再一次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已经发奋准备再活十年,将雨辰彻底打倒,将同盟会彻底肃清,但是一切瞬间就再次变化了。
王揖唐那个小人出卖了自己,自己已经成为了国民的公敌。四巨头养日通电将民族利益作为最高利益的言辞墨迹未干,自己联络日本、签订密约的卖国行为就已经为天下所周知。他知道,这次没有人会放过他了。本来军事上的优势就已经不复存在,政治上的中央权威也告完全破灭,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庞大势力,这个李文忠公手上交下来的北洋团体分崩离析就在眼前。他痛苦,同时也不甘心。
袁世凯昏昏沉沉地从半睡当中醒来,身体很不乐观。在舆论将对日“十九条密约”捅出来之后,他还有几分镇定,虽然头疼欲裂,但是还强撑着办事见人,布置应对措施。直到王揖唐在上海发表那番讲话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信错了小人,当即就在公府里面吐血晕倒,然后就卧床不能理事了。现在身体越发地不成,按照医生的话,已经进入尿毒症的时期了。他躺在病床上这三两天,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清醒时就回顾自己这很不平凡的一生,总不甘心就这样倒下,糊涂的时候就发呓语:“陈二庵、曹仲三误前线军事于前,段芝泉调度无方于后,还有杨皙子和王慎吾等一干小人,都可杀,可杀”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杨士琦一脸忧心地坐在他的病榻之前,还有几个伺候的人在门口低声地聊天,好像浑没有把他的病放在身上。这个时候,也只有杏村还忠心耿耿啊。袁世凯无声地低叹:“杏村,难为你了。现在局面如何,雨辰到上海没有”
说起来也好笑,以前他们都是欲除雨辰而后快,现在却又担心雨辰的态度。他推迟了几天才从天津出发,似乎在布置什么东西。对于这个十九条事件,他还一言未发。如果雨辰的态度有缓和的意思,国内还没有什么强大的军事势力可以逼宫,袁世凯还大可以下野退到幕后,以段芝泉和赵秉钧、杨士琦等人维持北洋团体一个局面。如果他也态度坚决的话,以北洋现在残存的兵力,是不足以抵挡几方面势力共同发难的,也只有瓦解这一条道路。不过他们都想雨辰应该是识大体的人物,虽然这次十九条被捅出来绝对和他脱不了关系,可是北洋如果崩溃,北方就将纷乱成一团。以雨辰这样胸怀大志的人物,大概也不希望北方这样乱纷纷地不利于他接收吧至于同盟会的能力气度,北洋方面这次是看了个清楚。领导人过于天真,对国内势力和实际情况很不了解,底下一帮干将只关心争权夺利,做事浮躁,又太没有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