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了,玉珏……你可以……进来了。”
花玲珑把手递给玖玉珏,语气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玖玉珏原本有些想笑,此时却有些心疼,抬手反握住了她,跟着花玲珑进入了偏殿之中。
殿内并没有什么佛像或者神像,甚至也没有祭坛或者祭台。
几个蒲团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周围有刚刚撒过露水的痕迹。
后墙上一片空白,显然许久未曾打理了,后门上的锁就像是从未打开过似的,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铜锈。
“别乱看了!它本来就那么锈!”
花玲珑抬起手来,在玖玉珏的面前摇晃着,试图遮挡他的视线。
“这倒是我失礼了。”
玖玉珏轻笑着,走到蒲团旁边,坐了下来。
花玲珑长舒一口气,也跟着走过去坐了下来。
“喏,那边的几个柜子,里面是……算了说了你肯定也不感兴趣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花玲珑含含糊糊地朝左侧墙壁上的壁柜挥了挥手,示意玖玉珏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那另一侧呢?”
玖玉珏抬眼看向右侧的墙壁,壁橱的门板并没有关严,一条白色的丝巾从门板下方的缝隙中露了出来。
“就是几件衣服而已,我闲着没事做的。”
花玲珑红着脸,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把丝巾塞回到门里,接着动作十分用力地把壁橱的门用力关上,这才走了回来,有些拘谨地坐回到蒲团上。
“玲珑,我并没有取笑的意思哦?”
玖玉珏忍住笑意,表情庄重地说道。
花玲珑斜了他一眼,见他嘴角微微颤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用忍着,想笑的话,笑就是了,免得憋坏了身子。”
玖玉珏却忍得更加辛苦了几分,这丫头的语气分明就是一副“你敢笑一下试试”的样子,自己若是真的笑出来,想必她会立刻羞恼起来,到时候虽然她的脸色会十分好看而可爱,然而现在自己还有要调查的事情,所以只能忍痛放弃这一次的乐趣了。
“哪里的话,玲珑你特地为了接待我而将这偏殿仔细打扫一番,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做,有些太客气了,但是——无论怎样,谢谢你这么看重我。”
玖玉珏看着花玲珑的眼睛,语气诚恳地说道,他的嘴角已是毫无笑意,只剩下了十足的感激和爱怜。
花玲珑那边,则是立刻得意了起来,她高兴地抱起双臂,“这还差不多,知道就好。所以呢,到底想来这儿干嘛?有事要做的话就快点做了,免得一会儿姑娘酒兴没了,酒的味道也就跟着变差啦~”
偏殿的门外柳絮飘飘,秋夜的风虽然凛冽,但殿内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想来这里也有术法运作,让其中之人不觉寒暑。
玖玉珏却感觉有些犯难,原以为到这偏殿之内,自然就会寻得线索,此刻却反而毫无头绪,甚至连之前在寺庙正院中,那些模模糊糊、若有似无的感觉也都荡然无存了。
花玲珑见他面露难色,起身走到角落里的一个小柜子前,翻找片刻,捧着几个小小的酒杯走了回来。
“想不起来的话,就边喝边想吧?”
她从玖玉珏的腰间拔下一个酒葫芦,看了看上面的“怒”字,嘻嘻一笑,便开始把酒倒到酒盅里面。
“那就……话说,这寺院里,就只有正院那儿有几棵树吗?就没有……比如说,院子正中央,看起来种的下更大的树?”
玖玉珏点了点头,一味苦思确实不是办法,他接过酒盅,语气随意地问道。
花玲珑沉默地站了起来,小口小口地抿着酒,玖玉珏也不追问,只是示意她再给自己倒上一杯。
“玉珏,”满上酒盅后,她把塞子塞回葫芦嘴上,“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院子角落的那几棵树,也是我后来做出来的。虽说他们当时都是被我和觅心和尚蛊惑……就是咱们提过的那个、把我变成这样的那个和尚……但终究确实是我干的。”
花玲珑转过身来,面对着玖玉珏,低着头小声说道。
她并没有回答玖玉珏的问题,但她整个人突然表现得像是做错了事情被发现的孩子,又像是想要向僧侣忏悔的信徒。
“所以呢?”
玖玉珏没有抬头看她,而是看着酒杯里的月亮。
”所以……我毕竟还是伤害了他们吧?终究是个害人精,遭报应也是必然的……之类的。”
花玲珑沮丧地说,站起身来,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却立刻被玖玉珏站起来一把拽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着惊疑和不安,咬紧嘴唇,她继续说道:“所以,我想了想,昨晚上真的是一个很快乐的梦境,你是不可能一直喜欢我这样的人……或者妖怪……之类的。”
她低落地垂下了脑袋,手臂微微用力,试图从他的手里挣出去。
“他们当时,也是自愿被化为树的吧?”
玖玉珏依旧握着她的手臂,向前走了一步。
“玉珏,我……”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又像是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一样,目光在偏殿里快速地扫视了一圈。
“他们只是求仁得仁而已,至于‘被蛊惑’云云,只是因为他们既不聪明,又不走运,——怎么那种眼神看着我?虽然确实,如果没碰到你,他们可能不会这么快就倒霉;但,若是他们总想着‘来个什么神仙来保佑我吧’的话,横遭厄运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在这乱世之中尤其如此。”
玖玉珏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快的记忆,脸色有些阴沉了起来。
“但是他们确实是因我而变成树的……”花玲珑看着他脸色变暗,脖子缩得更厉害了,“要不是因为我,附近的村子也不用都变成荒地了。”
玖玉珏见到她的模样,回过神来,对花玲珑柔声说道:
“没有的事儿,我猜猜,他们这种人,”
他原本温柔的嘴角,不知觉间又挂回了讽刺的笑容,“多半是求什么长生不老,或者无病无灾,对吧?哼,期望本身无可厚非,可也不想想若是真有这种好事儿,凭自己那几斤几两,也配得上吗?喏,这下,虽然不一定长生不老,但确实是延年益寿了,他还得感谢你呢。”
他的脑袋微微向前探去,对上了她的视线,“你可曾以残害生灵并且以之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