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就是，感觉到了你的关心了呀，所以觉得很好，很开心，所以就笑出来了，怎么，不可以吗，玉珏公子？”
花玲珑走到角落里，捧起一叠软垫，往地上随手一扔，软垫纷纷落在地上，弹了两下之后，散乱地摊得到处都是。
“呀吼——”
她开心地欢呼了一声，往地上一躺，接着用手拍了拍旁边的垫子，示意玖玉珏过去。
后者无奈地笑了笑，跟着过去，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跟着坐了下来。
“问吧。”
她朝他点了点头，突然说道。
她果然已经知道，自己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你原本不是山精，对吧。”
玖玉珏心一横，沉声问道。
“嘻嘻，当然不是。”
花玲珑躺在地上伸着懒腰，雪白的头发散落在绛紫色的披风上，半睁着眼，懒洋洋地回答道。
“那你原来是……人？”
玖玉珏皱着眉头问道。
“嘻嘻，我原以为，公子接下来定然要问那觅心和尚的事情呢，怎么，这是对我感兴趣吗？”
她把刘海向上捋了捋，露出了额头上那个大大的剑疤。
“那个我一会儿也想问问，如果玲珑你愿意说的话。怎么，难道玲珑之前不是人吗？”
玖玉珏把腿盘了起来，手肘抵在膝盖上，用手托着下巴问道。
“你才不是人呢。不过，唉，玉珏你读的书肯定比我多不少吧？”
她闭上了双眼，嘴角微微有紧绷。
“大概确实比你读得多些，不过，你读得似乎也不少，至少比寻常人等强多了。”
如今时局动荡，乱世始终不见太平，就算有读书的条件，也往往不如多学学武艺，女子有那个功夫，更是得多学女红，嫁个好人家才是安身之正道。
“嗯……谢谢你这么夸奖我。不过，我也是今年年初才突然识字的呐。在那之前认识的字，加起来可能都不到一百呢。”
花玲珑仍旧闭着眼睛，嘴角却有了一丝笑意。
玖玉珏则是沉默地听着。
“嗯，当然，如同公子所猜测的那样，自然是那和尚把我带到那破庙里之后的事了。说来惭愧，我也记不清是如何被他带进那寺庙之中的了，只记得醒来之时，就已经被吊在那花篮之中了。
但后来，随着他，该说是折磨我呢，还是说在我身上施加各种术法呢……总之，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脑子坏的更厉害了，后来却渐渐发现，能看懂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再后来，喏，跟你说过嘛，他突然就消失了。但是那之后，我却依然离不开那个鬼地方……唯一一次硬冲出去，当场就昏过去了，最后还是树藤们把我一点点拖回去的……
不过，偏殿里有好多竹简，话本啊术法啊话本啊人物志啊话本啊地方志啊还有话本啊……后来我就很奇妙地全能看懂了，嘻嘻。”
玖玉珏忍俊不禁，这丫头原来这么喜欢话本吗。
可惜这河市上没见到话本册子的店，不然倒是可以买来几本给她看。
“说完啦，至于刚才的提问，我倒要反过来请教公子，何谓’人‘？”
她抬起手臂，伸出指尖，戳了戳玖玉珏的下巴，缓缓问道。
后者原本在思考觅心的突然消失，听到这里不禁一愣，这倒是有些问住他了。
“何谓人啊……”他用手握住她的手指，沉吟了片刻，苦笑着回应道，“这倒是把我问住了。不过通常来说，大概是具有飞禽走兽所不具有之灵慧，却也没有妖魔鬼怪之灵力的种类吧。”
“这么说来，玉珏你岂不也已经不是人了？”
她睁开眼睛问道。
“嗯，这个角度说的话，作为除妖师，现在还能看到精魂……是了，如果这样看来的话，我确实也已经不是个所谓的’常人‘了。”
玖玉珏微笑着回答道。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因为昨天才能看到，所以还不太适应吗？再演武场打斗的时候，感觉颇为不习惯，就好像是……原本只要注意一个对手本身，观察精魂的流动的话，则需要同时对上三五个对手一样。”
他思索起打斗以来的疲劳之感，继续说道。
“咦？有那么累吗……啊，对不起，呃……”
花玲珑的疑问脱口而出，随即便吞吞吐吐地道起歉来。
“无妨，我原本就不是这块料。不如说，我最近原本都快放弃了，灵力啊，术法啊，精魂啊，终究要讲究天赋和机缘。”
“如此说来，你还真的很感谢我了？”
“正是如此，就算没有那觅心和尚的线索，我依然十分感谢玲珑。”
玖玉珏坐直身子，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
“哎呦，你别这样，你这么客气，我还得翻身给你回礼。”
她躺在地上扭动着蹭了过来，娇小的手顶住了他想要低下来的额头，伸出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
“好啦，按一般的说法，我之前应该算是人，但显然不是什么寻常人就是了。……不过，父亲母亲都不太喜欢我。”
她说道一半，语气突然生涩了起来，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玖玉珏握着她的手，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嗯，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最后是父亲带我去了后山的河流里沐浴，然后回过神来，我就已经被那个和尚领着，离开村子了。
后来过了半月有余，或者一月有余？迷迷糊糊，最后到了那个寺庙，然后……对不起，然后我还是记不太清，回过神来，那个和尚消失了，我也被困在那个寺庙里了。
对不起，你会不会觉得我把错全都甩给觅心和尚了？”
她睁开眼睛问道，眼睛里满是小心和担忧。
你都这么问了我还能说什么……
况且，这丫头并不像是擅于说谎之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她显然更偏向于喜怒形于色的类型。
那么，是那个和尚搞的鬼？他的术法有这么厉害吗……？
玖玉珏按下心中的疑惑，朝她笑了笑，温言安慰道：
“玲珑何错之有？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我已经是感激不尽。至于我想要的线索嘛……本来就是大海捞针，有自然是最好，没有反而是理所当然。之后再找便是。不过，后来呢？那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来到这洛水河市，总不会只是拉着我一起逛吃逛吃吧？”
“才不是！虽然逛吃也是很好的，但我是想——”
她话刚说到一半的时候，门板发出了咚咚的声音。
“二位，露水和薄酒来了，另附几道小菜。请慢用。”
卢兰温和的声音在走廊上逐渐飘远。
二人相视一笑，玖玉珏站了起来，
“边吃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