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速度不慢,又到了一站,车外的行人纷纷涌入。
虞晚侧头看他,林屿手拉着拉环,虞晚又恰好坐在后排的最外面,人潮涌动的同时,林屿的肩膀被撞了不止一次。
她则像被包围在一个安全屏内,被人护在怀里的感觉。
虞晚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林屿也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垂头,眸子撞进她漆黑明亮的瞳孔中。
像玻璃珠一样,透明干净,不染尘埃。
林屿呼吸一窒,他心脏像被紧紧拽住,悲伤一瞬间涌来,像溪水一样,无孔不入,他慌乱地移开视线,拉着拉环的手爆起青筋。
虞晚心有余悸地收回视线,她摸了摸耳垂,耳朵的热度顺着手指传来。
他看见自己偷看了?
一直到下车,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再次抬头,已经到站了,外面还在哗啦啦铺天盖地地往下掉豆大的雨滴。
林屿和她的距离隔了条线,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他半个身形上,虞晚不动声色地朝他旁边靠了靠。
雨伞还是倾着她,虞晚忍了忍,看见他的衣服被雨水再次淋湿,忍不住开口:“伞歪了。”
“嗯。”
“你这样是诚心让我愧疚吗?”
林屿提了提唇:“已经湿了,再遮也没用,倒是小虞儿,身体不好,就不要淋雨了。”
“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好?”虞晚注意转移,“是我爸告诉你的是不是?”
“整个医院都知道。”林屿揉眉,被她这种小孩心态给逗笑了。
林屿之所以知道她身体不好,也是因为领药的时候,听人提起过。
“虞医生的女生这段时间倒是不怎么来医院了?”
“看样子灵松寺的菩萨还挺灵的,前几年,几乎年年都要进一次医院,不是发烧就是感冒,没一天好时候。”
林屿后面没怎么听进去。
“哪里有那么严重?!”虞晚生气地吼,她沉着脸,下颌线绷紧,“我就是偶然生病,住个院而已,我才不是病秧子!”
说这话时,她眸子红了一圈。
“没人说你是病秧子。”林屿看着她莫名其妙的脾气,耐着性子安抚。
“有,就有。”虞晚不讲理,“你肯定在心里偷偷说我是病秧子,惹人嫌。”
林屿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突然要闹哪出,他眉头紧锁,突然联想到什么,神色紧张地问:“是不是有人在学校欺负你了,还是有人说你是病秧子?”
虞晚静了一秒,摇头否认:“没有。”
“那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林屿沉声问。
“我就是生气。”虞晚说,“你故意照顾我,搞得我像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似的。”
“就因为这个原因。”他声音放缓。
“对。”虞晚点头。
林屿把伞放正,目光温柔:“行,听你的。”
“……”
“这样可以了吧?”林屿笑,“谢谢小虞晚的关心。”
虞晚被夸得不好意思,她抓了抓头发,点了下头,算是应下这个谢谢。
“虞晚。”林屿正式地唤她,“你要是真在学校受欺负了,一定要记得告诉家长。”
“知道了。”虞晚不耐烦地应,“没人欺负我。”
“也别害怕。”
“哦。”
“记住没?”
“嗯。”
林屿送她到家门口,虞晚突然感觉回家的路,太短了。
如果能再长点,就能再多待会儿。
虞晚偷偷抬眼看他,她压下心中的异样,努了怒唇:“谢谢你送我回家。”
虞晚转身,林屿在原地站了几秒,看着她往前走,他拿出手机,似乎在回消息,虞晚停住脚步,她没听见后面有脚步响起。
那说明,他还站在那。
没有原因,她就是想转头。
虞晚呼了口气,还没反应过来,就自动转了过来,她看见他唇角浮着的笑意。
他垂着脑袋,额前的头发软趴趴地搭在额前,显得有几分呆萌感,眼睛被细长又卷翘的睫毛遮住。
虞晚咽了口口水,心跳声清晰可闻,时间似度日如年。
她甚至连呼吸声都变轻了,似乎这样,他就不会发现自己。
林屿回好消息,察觉到一道猛烈的目光的注视,他抬眼,猝不及防地和虞晚对视上,他眼中带着疑惑:“怎么还不回家?”
“我,我……”虞晚蒙了,她脑子一片空白,突然直接抓住一闪而过的灵光,不管不顾地问,“你觉得我有没有礼貌?”
“啊?”林屿失笑,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奇怪到好笑。
“你敢说我没……”虞晚嘴快脑子一步把话说了出来,话到一半,她就有些后悔,但没办法,她也不能打了自己的脸,只会硬着头皮补充,“礼貌,我就,我就……”
“就怎样?”林屿挑眉,一副好奇的样子。
“就像熊孩子一样吵你。”虞晚正色道。
虞晚抿唇,虽然表面一本正经,但内心,她恨不得有个洞可以把自己埋了。
为什么要问那么蠢的问题。
“小虞儿很有礼貌。”林屿笑容温和,没有半点虚假,语气真挚,“是哥哥见过最有礼貌的小朋友。”
虞晚收到回答,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呆呆地说:“哦。”
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烟花响。
像是心炸了的声音。
伴随着心跳怦怦地跳动。
虞晚不敢接受他的视线,她一溜烟地跑回家,然后把门快速关上。
只剩下砰的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