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去尘负手立于纸灯笼发出的柔和黄光之中，看庚子年的第一场春雨落下。
又一个春天来临，他的少年气息还未褪去，停留在他年轻的面孔上。让人透过表象，就可以瞧见他烧着旺火的心灵。
“阿光。”
有人在喊他的小名，猛地一回头，是陆冬灵。他心头泛起一阵没有由来的失落，略带掩饰地对陆冬灵笑道：“竺姜出来了没──”
“还没，许是肚子不舒服吧。”陆冬灵站在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背起手。没有男子那种玉树临风之姿，多了小孩模仿大人的可爱。
“一人从南海那么远的地方归家有没有怕啊？”柳去尘低头扫了眼她背起来的手，不理解女人的小心思，顺着她的语气，用哄孩子的口气与她闲聊起来。
陆冬灵假装心不在焉地提弄着裙摆，“不怕……毕竟没有五姐姐那样好命有男子护送……只能自己坚强一点咯。”
“什么男子，闻日月吗？”柳去尘口气未变，戏谑轻松。
“嗯……小七说好像还有一位川阳太一宗的年轻修士。”陆冬灵道。
她斜眼瞟了一下柳去尘，见他表情僵住，十分满意。
柳去尘的足尖蹭着街上的青砖，屋檐上挂着的纸灯笼被雨水中夹带的风吹得摇摇晃晃，照着他的影子也摇摇晃晃。印象里有一熟人很会做灯笼，现在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脑海中无端现出竺姜她爹对他的怒斥。竺家老头不是个好相与的人，长了一张笑面男狐狸精的脸，私底下阴狠的手段丝毫不少。舒夷心也大，住在人家家里面，要是竺老头发现他敢拐自己闺女，不晓得会怎么治他。
然而竺老头根本不会这样，一切不过是他不着边际的幻想罢了。
他闭眼揉了揉睛明穴，再睁开时，雨势变大了。
“竺姜为什么还不出来，掉坑里去了么──”柳去尘的口气染上和雨势一起变大的烦躁。
“说不定有人来接，先回去了？”陆冬灵拖时间拖得差不多，纤弱神态消失，整个人看上去底气十足。
“我进去找她──”
小柳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袍角一撩，就冲进店内，直奔净房。净房被在店家专门辟出的后院里，柳去尘喊了多声竺姜的名字，皆无人回应。陆冬灵小跑着跟在后头，好不容易追上。
“这里……是……女子用的净房……”陆冬灵与竺姜都属于炼体不佳便直接修仙的人，跑区区几步路，她都要喘上一会儿，一手撑腰，一手拉住柳去尘的手臂往外拽。
“哦。”
柳去尘轻轻提起被拉住的手臂，不费吹灰之力地摆脱了她。
后院植满了一年四季都开的桂花，不如桂岛的香，大概用来遮掩净房的气味。窗纸上有人影浮动，看体型不是竺姜，四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等最后一位方便的女修士红着脸离开后，净房内所有的隔间都空了出来。
根本没有竺姜。
“啧……”
“走啦，没人。”陆冬灵先于他一步转身。柳去尘没有紧随其后，锁着眉头又反复环视了小院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