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令神明都要为之疯狂的生死掌控之力,是她在无尽黑暗与绝望中,寻得的唯一一缕真正属于自己的光。
这个秘密,她未曾对任何人透露。
无论是圣灵教的教主,还是那个待她如亲孙女、她正等候的人,都一无所知。
她比谁都清楚,这份力量只属于她自己,是她在这弱肉强食的吃人世界里,赖以生存、甚至足以反抗的最后底牌。
福泱绀雪刚将那两只蕴含着禁忌与奇迹的手套重新戴好,正准备继续那无尽而孤寂的等待,一个苍老却满含慈爱的声音,从林间缓缓传来。
“绀雪丫头,等久了吧?”
映雪神华缓缓转过身,那双如深渊般平静的紫色眼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波澜。
只见一位紫发女子从林间走出,她身着朴素的紫色长袍,衣袂随风轻轻飘动,一头紫发虽已略显苍白,但仍柔顺地披在肩头,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却无损她身上那股宁静而慈祥的气质。
她的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充满了慈爱的笑容,那双虽然浑浊、却异常温和的眼眸之中,充满了对福泱绀雪的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隐藏在最深处的怜悯。
她,便是圣灵教的太上长老,那个在大陆之上足以让任何正道魂师都闻之色变的、充满了传奇与禁忌色彩的恐怖存在——叶夕水!
只是,此刻的她,身上没有丝毫属于邪魂师的阴冷与暴戾,更没有半分属于顶尖强者的威严与压迫。
她就像一个最是普通的、前来探望自己最疼爱的孙女的慈祥奶奶,那份发自内心的关切与温暖,足以让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融化。
“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奶奶。”
“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自由?”
“傻丫头,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呢?”
“自由?”叶夕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像我们这样的人,又何谈自由一说?”
“自你获得那股力量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被这世界抛弃。那些自诩‘正道’之辈,会将你视作不祥的灾厄,视作必须铲除的异类。”
“这份命运,从不由你的意志决定,而是这个充斥着偏见与愚昧的世界,强行套在你身上的枷锁。它冰冷而沉重,容不得你反抗,也容不得你辩解。”
“你以为,只要你主动远离旁人,不与外界接触,便能安稳地活下去吗?”叶夕水轻轻摇了摇头,那双美瞳中掠过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喟叹,“天真,真是太天真了!”
“这世间的恶意,远比你想象中更加纯粹,也更加蛮横无理。他们会仅仅因为你的存在本身,便心生恐惧;会因为你拥有着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企及的力量,便燃起刻骨的嫉妒。”
“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来试探你的底线,用各种方式逼迫你显露锋芒,一步步将你推向他们的对立面。在他们眼中,唯有你的彻底消亡,才能平息那份源于未知的恐惧与贪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而我们圣灵教,便是由无数个像你我这样,被这世界所不容的‘异类’共同组成的家,一个能让我们互相依偎、彼此取暖的地方。”
“虽说有些人是天生邪武魂,本非自愿,可谁又会听你辩解?世人只看表象,只会将你一并归入异类。”
“也有些人是后天踏入这条路,多数是主动投入邪魂师的阵营。他们并非生来便是邪魂师,而是靠着杀戮、吞噬灵魂,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我们与生俱来的邪武魂,于我们而言,既是恩赐,亦是诅咒。说它是恩赐,是因为在这弱肉强食的大陆上,拥有邪武魂的我们,注定能比同级别魂师更强;说它是诅咒,是因为这份力量也让我们注定被所谓的‘正道’排挤,被凡俗之人畏惧。”
“但在这里,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你,没有人会因你的力量而心生恐惧。我们都是同类,唯有彼此,才是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我与你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映雪神华垂眸望着自己重新戴好手套的双手,声音依旧清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心底缓缓溢出。
“我所求的,从来都不多,不过是能安安静静地活着。”她抬眼看向叶夕水,那双紫色眼眸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只要旁人不来招惹我,不将恶意加诸于我身上,我便绝不会主动去伤害任何人,更不会去触碰那些所谓的纷争与杀戮。”
“可若是在这个前提之下,还有人非要步步紧逼,非要将我逼到退无可退的绝境……”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寒芒,如同冰封湖面下悄然涌动的暗流,虽不浓烈,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决绝。
“那么,我便不会再退让。我会反击,用我自己的方式,守住我想守护的安稳,哪怕要与整个世界为敌,也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唉,你这孩子,终究还是太理想化了。”叶夕水轻轻叹息,声音里满是化不开的惋惜,仿佛早已预见了未来的结局,“这世间的恶意,从不会如你所想的那般直白。”
“它会披着最温柔的外衣,带着最真挚的善意伪装,悄悄向你靠近。它会一点点腐蚀你的防线,瓦解你的坚持,在你毫无察觉之时,将你一步、一步拖入那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当他们需要一个理由来围攻你时,你所谓的‘反击’,便会成为整个世界联合起来对付你的最佳借口——他们会将你的自保,扭曲成你的原罪。”
“太上长老。”
一道身着圣灵教核心弟子服饰的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至空地中央,单膝重重跪地,声音因极致的惶恐而剧烈颤抖:“启禀太上长老!总部……总部突遭强敌袭击!此刻已是损失惨重!教主大人急令,恳请您……即刻回援!”
她缓缓抬头,目光穿透夜色,望向圣灵教总部所在的遥远天际。那张刻满岁月沟壑的脸庞上,方才尚存的几分慈爱与温和,在这一刻如同冰雪消融般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凝,以及彻骨的冰冷——那是属于执掌生杀的上位者,独有的果决与威压。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她低低地喃语,声音里没有半分惊愕,唯有一种早已预见宿命的、近乎残酷的平静,在空气中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