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如同风干的泥塑面具。
那“觊觎第一天子的力量”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他放下茶壶，手指微微颤抖，声音干涩而强硬，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复合会“秃鹫”的体面：
“夏娜大人，慎言！”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迎向兜帽阴影下那双燃烧的琥珀眼眸，带着一种走投无路般的决绝：
“亡灵之主与第一天子的恩怨，那是上古秘辛！复合会不过是受雇行事，拿钱办事罢了。至于雇主具体要做什么……这是组织内部最高机密，我陈某人区区一个外围联络点的掌柜，无权知晓，更无可奉告！”
他刻意加重了“最高机密”和“无权知晓”几个字，试图用组织的规矩堵住对方的嘴，划清界限。
然而，夏娜兜帽下的唇角弧度更深了，慵懒的语调里带着毒蛇般的阴冷：
“哦？最高机密？无权知晓？”
她轻轻晃动着茶杯，看着清澈的茶汤在杯壁留下痕迹。
“秃鹫，二十年了，你还是这么……天真。”
陈友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坠冰窟。
夏娜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剥开了他强撑的伪装。是啊，二十年了！
他陈友在落叶城经营百年，从一个小伙计爬到“秃鹫”的位置，爬到落叶城人人称颂的“陈大善人”，靠的是什么？
是左右逢源，是见风使舵，是在魔界与亡灵之间维持的微妙平衡！
复合会利用他作为与两界沟通的桥梁，他则利用两界的资源在夹缝中壮大自己，打点关系，经营势力。这份平衡，是他立足的根本。
可现在呢？
平衡彻底打破了！
复合会高层显然已经铁了心要抱紧亡灵的大腿，甚至不惜接下追杀“第一天子”这种烫手山芋的任务。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陈友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后背冰凉一片。
他脑中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上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们真的知道第一天子莱尼斯是谁吗？他们真的知道萨格拉斯陛下和莱尼斯的关系吗？！
老魔王萨格拉斯，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哪怕沉寂了二十年，其威名也足以震慑深渊！
而现在，他的得力干将——焚烬者的统领，就站在自己面前，明确表示萨格拉斯要保莱尼斯！
复合会接亡灵的任务追杀莱尼斯，这不就等于是在追杀萨格拉斯陛下的主子？！
这他妈不是追杀！这他妈是对魔界最高权威的宣战！是彻头彻尾的背叛。
陈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牙齿都忍不住轻轻打颤。
复合会高层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个惊天秘密。
或者……他们知道了，却选择性地无视了！为了亡灵许诺的利益，他们胆大包天地在玩火！
而自己呢？自己这个小小的“秃鹫”，这个夹缝中的情报贩子，这个平衡的维系者……
在魔界眼中，复合会已经彻底倒向亡灵，成了亡灵的爪牙，追杀他们陛下的主子。
那复合会对魔界还有什么价值？零！
他这个“秃鹫”，对魔界还有什么价值？更是零！
不仅没价值，反而成了必须被清除的、知晓部分内情的亡灵同伙！是叛徒！
对方想杀他……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