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穿着花衬衫、紧身裤,手臂上纹龙画虎的精壮汉子,正乱哄哄地从巷子里涌出来。他们个个神色慌张,眼神凶戾,嘴里骂骂咧咧,声音嘶哑。
“快!快让开!医生呢?!”
“妈的!救护车怎么开得这么慢!想死啊!”
混乱中,几个大汉簇拥着一副担架,跌跌撞撞地冲向救护车。担架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白布,但白布已经被大片的暗红色浸透,边缘还在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液体。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和廉价烟草的味道,隔着老远就扑面而来,呛得周凡胃里一阵翻涌。
他瞳孔猛地一缩。
这种场面,他在电影里演过,也看过。但如此真实、如此近距离地发生在眼前,那股扑面而来的暴戾和血腥,还是让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老大!老大你撑住啊!”一个剃着光头,脖子上挂着拇指粗金链子,满脸横肉的壮汉,扒在救护车门边,对着担架上的人凄厉地嘶吼,眼珠子通红,布满了血丝。
“是哪个扑街冚家铲干的?!啊?!”另一个手臂上纹着下山虎的汉子,猛地转身,对着周围怒目圆睁,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别让老子查出来!查出来老子一定把他剁碎了喂狗!冚家富贵!”
“对!把他全家都抓去填海!”
“操他妈的!敢动我们和联胜的人!活腻歪了!”
“和联胜”三个字,像一颗炸雷,在周凡耳边轰然炸响。
他虽然刚穿越过来不久,但也清楚和联胜在港岛是什么样的存在。那是港岛势力最大的社团之一,成员遍布各行各业,行事嚣张霸道,是真正的地下皇帝。
今晚,是和联胜的大佬出事了?
周凡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把自己藏在街边一个灯箱广告牌的阴影里。他可不想被这群红了眼的疯狗注意到。
李强那点格斗能力,在这种场面下,屁用没有。人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救护车门“砰”地关上,鸣笛声再次变得尖锐刺耳,载着那个生死不明的“老大”,呼啸而去。
剩下的那些和联胜马仔,依旧堵在巷口,一个个凶神恶煞,对着空气咒骂不休。
“都他妈看什么看?!没见过死人啊!”一个矮骡子注意到周围有些看热闹的路人,立刻瞪起眼睛,恶狠狠地骂道。
路人们吓得纷纷缩回头,脚步匆匆地离开。
周凡屏住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差佬,站在外围,表情凝重,却似乎有些束手无策,只是象征性地拉起了警戒线,疏散着人群。
显然,这些社团的火并,连差佬都头疼。
周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群情绪激动的马仔身上。
他们的表情,他们的动作,他们嘶吼时脖子上暴起的青筋,那种发自骨髓的愤怒、悲伤和暴戾……
太真实了!
这比他在片场看到的任何一个演员的表演,都要真实,都要有冲击力!
如果,如果他能把这种情绪演绎出来……
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周凡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甩了甩头,想把这个危险的想法甩出去。开什么玩笑!他只是个想安安稳稳演戏,利用系统提升自己的小演员。这种社团仇杀,血雨腥风,离他太遥远了。
巷口的喧嚣渐渐平息了一些,那些和联胜的马仔在几个头目的喝令下,骂骂咧咧地开始散去,但空气中那股暴戾和血腥味,却久久不散,像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在铜锣湾的夜空。
周凡从灯箱广告牌的阴影里挪出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刚才那一幕,太他妈刺激了。
比在片场吊威亚还刺激。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沉甸甸的信封,五千一百块,是他目前唯一的底气。
还是赶紧回油麻地那个鸽子笼。
至于什么演绎社团大佬的愤怒……
他苦笑一下,自己现在连个有几句台词的角色都捞不着,想那些有的没的,纯属吃饱了撑的。
一步一个脚印吧。
他转身,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与此同时。
那辆黑色的平治轿车,已经平稳地驶离了铜锣湾的繁华路段,汇入通往半山区的车流。
车厢内,光线幽暗。
林瑶靠在后座,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比在餐厅时更加幽深了几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与车外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车内安静得只剩下轮胎压过路面的轻微声响。
她那个与高档轿车格格不入的旧帆布包,随意地放在身旁的座位上。
片刻后,林瑶从帆布包里,拿出了那个黑色的,“大哥大”电话。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按键上不疾不徐地按下一串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几乎没有等待音。
“嘟……”的一声轻响后,对面传来一个同样简短而沙哑的男声,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处理,听不出年纪和情绪:
“喂。”
林瑶将大哥大贴在耳边,车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光,在她清冷的眸子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声音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
她只说了四个字:
“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