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跳出海面时,金红色的光把每个人的脸都镀上了层暖边。张爷爷的眼角亮闪闪的,不知是晨光还是别的。宫琰煜握住高雅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他用掌心裹住,慢慢搓热。
“咔嚓”一声,周明宇按下快门。照片里,轮椅上的老人望着海面,鹅卵石和玻璃瓶并排放在桌板上,两只猫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在守护什么。
涨潮的海水漫过脚踝时,林晓晓把玻璃瓶凑过去,海水“咕嘟咕嘟”灌进去,带着点细碎的沙。她把瓶盖拧紧,贴了张小小的标签,上面写着:“2025年秋,带奶奶看海。”
张爷爷接过玻璃瓶,和鹅卵石并排放在怀里,像揣着两团火。“回去把这水浇在玉兰树下,”他说,“让她也尝尝咸滋味。”
回去的路上,张爷爷靠在轮椅上睡着了,嘴角还微微翘着。怀里的玻璃瓶在颠簸中轻轻晃,海水拍打着瓶壁,像在说悄悄话。高雅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忽然想起宫母手札里的一句话:“有些约定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林晓晓偷偷打开相机,翻看着日出时的照片,忽然指着张爷爷的肩膀:“你看!”照片里,老人肩膀的位置,不知何时落了片玉兰花瓣,是从毛毯上掉下来的,在晨光里闪着光,像个温柔的应答。
张爷爷生日后没几天,林晓晓突然把自己关在西厢房,连周明宇送点心都要隔着门递。高雅趴在窗台上往里看,只见林晓晓正对着块白色的绸缎发呆,剪刀和针线散了一桌子,像场刚被风吹过的雪。
“在做什么?”高雅敲了敲窗户,林晓晓吓了一跳,手里的绸缎滑落在地,露出底下的婚纱图纸——是她画的,裙摆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贝壳和浪花。
“没、没什么!”林晓晓慌忙把图纸盖住,耳根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周明宇端着杯蜂蜜水走过来,无奈地笑:“她想自己做婚纱,说要把海边的样子绣上去。”
“可是这针脚……”高雅捡起地上的绸缎,上面的线头歪歪扭扭,像条迷路的小虫。林晓晓抢过绸缎,气鼓鼓地说:“第一次做嘛!你看宫琰煜第一次织毛衣,袖口还歪了呢!”
提到织毛衣,宫琰煜正好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个木盒子。“母亲的针线盒,”他把盒子递给林晓晓,“里面有绣绷和丝线,她说‘绣浪花要用渐变色,像把海水揉进布里’。”
木盒子是樟木的,打开时飘出淡淡的香气。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种丝线,蓝的像深海,浅的像浪花,还有闪着银光的线,大概是绣星星用的。最底下压着本绣谱,封面上是宫母年轻时的字迹:“针脚歪了没关系,心正就行。”
林晓晓摸着那些丝线,突然红了眼眶:“我奶奶走得早,没人教过我这些……”
“我教你啊。”高雅拿起一根浅蓝色的线,穿进针孔,“先从简单的贝壳开始,像这样……”她的针脚也不算熟练,却比林晓晓稳些,针尖在绸缎上慢慢游走,画出个歪歪扭扭的扇形。
周明宇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给她们递茶水,偶尔被林晓晓使唤着穿线。宫琰煜靠在门框上,看着两个女孩凑在一起绣花,阳光落在绸缎上,把白色染成了金,像铺了层融化的阳光。
“对了,”周明宇忽然想起什么,“我妈寄了个礼盒来,说是给晓晓的。”他从行李架上取下个红布包着的盒子,上面系着根蓝绳子——和林晓晓给海沙罐系的一模一样。
林晓晓停下针线,小心翼翼地解开绳子。盒子里铺着层软布,放着件旧婚纱,领口绣着半朵玉兰,针脚细密得像海浪的纹路。“这是……”
“我妈说,是当年她给我奶奶做的,”周明宇的声音有点涩,“我奶奶穿了一次就收起来了,说‘等有孙媳妇了,让她改改接着穿’。”
婚纱的布料有点泛黄,却依旧柔软。高雅摸着领口的玉兰,忽然发现针脚和宫母绣谱里的一模一样。“你奶奶……认识我婆婆?”
周明宇点头,从盒子里拿出张老照片:“我妈说,她们年轻时在一个刺绣班,这玉兰还是你婆婆教我奶奶绣的。”照片里,两个年轻姑娘坐在槐树下,手里拿着绣绷,笑得像两朵刚开的花。
林晓晓把自己的绸缎和旧婚纱放在一起,忽然笑了:“那我把这两件合在一起吧!用奶奶的婚纱做里子,我绣的浪花做裙摆,这样就像她们也在陪着我了。”
宫琰煜从书房拿来相机,拍下这两件叠在一起的婚纱。照片里,泛黄的旧衣和崭新的绸缎依偎着,玉兰和浪花在阳光下相遇,像两个时代的温柔相拥。
那天傍晚,西厢房的灯亮到很晚。高雅和林晓晓的笑声混着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周明宇偶尔递上块点心,宫琰煜则在旁边整理那些散落的丝线,把它们重新绕回线轴。窗外的玉兰树影落在婚纱上,像给这场秘密的缝纫,盖了个温柔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