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海浪的声音比白天更清晰,像首没尽头的催眠曲。高雅喝着粥,看着照片里的宫母笑靥如花,突然想起手札里的一句话:“海边的粥要两个人分着喝,才够暖。”她侧头看宫琰煜,他正低头给贝壳擦嘴角的奶渍,侧脸在灯光下柔和得像被海浪洗过。
饭后,周明宇在院子里支起投影仪,对着白墙放起老电影。是部黑白片,讲一对情侣在海边相守的故事,画面里的海浪和窗外的海浪重叠在一起,仿佛跨越了时空。林晓晓靠在周明宇肩上,没多久就打起了轻鼾,手里还攥着只白天捡的贝壳。
高雅和宫琰煜坐在台阶上,海风带着点咸湿的凉意,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上面还留着阳光和海水的味道。“母亲说,她和父亲看完这部电影,就在沙滩上捡了好多石子,拼了个‘囍’字,”他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后来每次来,都要去找找那些石子还在不在。”
高雅想起白天埋漂流瓶的地方,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不需要永恒,像石子拼的字会被海浪冲散,像漂流瓶可能被沙埋住,但只要当时的心意是真的,就够了。她往他身边靠了靠,外套的领口蹭到他的下巴,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听着海浪声,和电影里模糊的对白,像在和过去的人一起,共享这片刻的宁静。
小猫们在脚边睡着了,浪花蜷在贝壳怀里,可可的尾巴盖住了它们的小脑袋。电影放到一半,投影仪突然闪了闪,大概是受潮了,画面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落在白墙上,像片晃动的星海。
“这样也挺好。”宫琰煜轻声说,眼里的光和墙上的光斑混在一起。
高雅点头,突然觉得,所谓的圆满,或许就是这样——有粥的热气,有老照片的温度,有身边人的肩膀,有海浪和星光作伴,不用追问过去,也不用焦虑未来,此刻的每一秒,就已经足够。
清晨的礁石区还没人来,露水在石缝里闪着光,像撒了把碎钻。高雅抱着膝盖坐在块平整的礁石上,看着远处的渔船慢慢驶出港湾,马达的声音被海浪揉得很轻。
身后传来脚步声,宫琰煜提着个保温桶走过来,里面是周明宇刚煮的豆浆,还冒着热气。“醒这么早?”他在她身边坐下,把豆浆递给她,杯壁烫得指尖发麻。
“被浪花闹醒的,”她喝了口豆浆,甜香混着豆腥味漫开来,“那小家伙尿床了,还赖在我枕头边打呼噜。”
宫琰煜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信纸,纸边已经泛黄发脆,是从宫母手札的夹层里找到的。“昨天整理东西时发现的,”他把信纸展开,上面的字迹洇了点水,却依旧清晰,“是母亲没寄出的信,收信人是‘未来的你们’。”
信上没写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是些琐碎的日常:“今天和老宫捡了一篮贝壳,他说要给琰煜做个风铃;涨潮时看到只小海龟,老宫说等孩子长大了,带他来看;海边的豆浆要放两勺糖才够甜……”最后一句是:“如果你们看到这封信,记得在礁石上晒晒太阳,风会把我们的祝福带过去。”
高雅的指尖抚过信上的水渍,像摸到了当年的海水:“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或许不是知道,是盼着。”宫琰煜把信纸折好,放进她的口袋里,“盼着我们能像她和父亲一样,把日子过得踏实。”
远处传来林晓晓的喊声,她举着个巨大的海星,正对着周明宇挥手,周明宇手里拎着的桶里,大概又装满了新捡的海货。“快看!”林晓晓跑过来,海星的吸盘还在动,“周明宇说这叫‘砂海星’,摸起来像砂纸!”
高雅接过海星,触感果然粗糙,像块风干的礁石。宫琰煜从旁边的石缝里摘了朵小野花,紫色的,花瓣细得像针,插进海星的缝隙里,像给它别了枚胸针。“这样好看多了。”他说。
潮水退了,露出大片湿漉漉的滩涂,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小脚印,是螃蟹和贝壳留下的。周明宇在滩涂里发现个小小的蟹苗,捧在手心给大家看,小家伙的钳子还没长硬,像两颗小米粒。“放了吧,”他把蟹苗放回水里,“等它长大了,说不定还能再见到。”
阳光渐渐热起来,晒得礁石发烫。四个人坐在礁石上,看着海浪一遍遍漫过滩涂,又一遍遍退去,像在重复一个温柔的拥抱。林晓晓把海星放回海里,看着它慢慢沉入水中,突然说:“明年我们再来吧?带着浪花和贝壳,说不定还能见到这只小螃蟹。”
“好啊,”高雅看着宫琰煜,他的睫毛上沾着点阳光,像落了金粉,“还要来挖我们埋的漂流瓶。”
宫琰煜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礁石的热气,烫得很实在。信还在口袋里,被体温焐得暖暖的,像宫母的声音在轻轻说:“你看,日子就是这样,一波一波的,总会有新的浪,新的贝壳,新的盼头。”
远处的渔船已经变成个小小的黑点,马达声彻底听不见了。只有海浪还在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像在应和,又像在说,走吧,该回去收拾行李了,把这里的阳光、海风和未说尽的话,都装进回忆里,慢慢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