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是后话。
这一日正是十五,探春跟着东平太妃进宫向皇后请安,她夫君是庶子,她也是得了东平太妃的喜爱,才能跟着她一同到宫中来露露脸。
皇后今日身子不适,只简单说了几句话便打发她们出宫,抱琴正是这个时候奉了元春的旨意,来坤懿宫里讨恩典。说贾妃娘娘许久未与姐妹相见。
皇后娘娘素来不在意这些,立即允了。
探春进了凤藻宫,就见一个面上肉嘟嘟的少女在角落里荡秋千,她连忙上前去行了礼,笑着说道:“公主这段时日瞧着清减了不少。”
盼阳公主听了这话显然十分高兴,连忙停下来从腰间抽出一面水银镜,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脸,喜滋滋道:“真的吗?我瞧着也是。”
探春身后的抱琴便开口道:“娘娘今早交代公主绣的那方帕子,公主已经绣完了吗?”
盼阳公主面色一变,只苦着脸道:“我这就去,抱琴姑姑别跟我母妃说。”
说罢站起身来一溜烟跑了。
元春住在凤藻宫正殿里,后宫的嫔妃并不多,偏殿里并未住人。
昭元帝不贪恋女色,去岁早朝时有大臣上奏行大选,当即便被昭元帝驳了。只说宫中已有五位皇子,太子也早就及冠参与朝政,他在政时不再行大选。
元春正在屋子里煮茶,见探春上前来行礼,连忙让抱琴扶了她起来:“又没有外人在,咱们姐妹之间何须如此客套。”
贾家如今能进宫与她说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探春一人了,这么多年过去,往来间反而多了些感情。
“我方才在外头瞧见盼阳公主。”探春心里算了算,“公主今年也十四了吧,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说到盼阳,元春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来:“一切听圣上的就是,我常年在宫中,哪识得什么人,只是到时候还望妹妹多帮我打听打听。”
因帝后感情甚笃,太子又早早立了,后宫便不像前朝那般血雨腥风。昭元帝女儿不多,盼阳是最小的公主。
大齐国力强盛,昭元帝大权在握,因此本朝的公主不需要与他国和亲,也不需要朝中权衡利弊之下的联姻。
再加上盼阳的几位姐姐挑驸马时,都是昭元帝挑了人选再拿给公主生母来商议。有先例在前,因此对盼阳的亲事,元春是不怎么担心的。
她愁的是盼阳的身形。
探春便出口安慰道:“娘娘何必如此忧心,上皇在世时都说公主这是一身的福气,别人还敢挑剔不成?”
元春苦笑一声:“你也只会拿这话安慰我了,真正有福气的在那儿呢。”
说罢她手遥遥往东南方向一指。
探春知道她说的正是黛玉。
东南的水师在海上与贼寇胶着好几年,去岁的时候,宁王便带着大军往东南去了,黛玉自然也一同前往。
“宁王妃与宁王成亲快十载了,还不曾有身孕,可你看看宁王府里,连个侧妃侍妾都不曾有过。”
黛玉与赵恒成婚数年后,迟迟没有身孕,连上皇殡天时都是带着遗憾走的。
可能有什么办法,上皇都管不了,宁王太妃也对此事闭口不提,其他人哪有置喙的余地。
别人就连在黛玉跟前冷嘲热讽的机会都没有,上皇殡天之后,赵恒与黛玉便鲜少留在上京。这次赵恒接到急召的时候,听说人还在蜀地。
“这有什么。”探春笑道,“林姑妈当年也不是子嗣艰难,可也得了宁王妃和林表弟,这二人哪一个不比别家子孙满堂的捆在一起的强?”
元春想起林家那个不到二十岁就三元及第的林砚,又想起在金陵不知如何的宝玉,顿时沉默了。
探春也正想到了宝玉,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娘娘想问什么,上个月我打发去金陵的人传了信来,宝玉还是老样子。他也不是不努力,可能是打击太大了。”
这两年王夫人和贾政相继离世,贾兰去岁中了秀才,这只怕是这几年二房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
姐妹二人相顾无言。
对于她们这样的深闺妇人来说,谁都想有一个强大的娘家依仗,可惜她们没有,能依靠的只能是自己。
而她们所说的黛玉,此时正在东南的某一个小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