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挨着黛玉坐下,黛玉便起身去端了一盆水过来,只嘱咐道:“这匣子里有些稿子,恒哥哥先看着,我还有正事要做。你若是有什么要问的,也先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了再说,可好?”
赵恒见她一派严肃的模样,虽心中不怎么情愿,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黛玉自从昨夜被贾敏打断,便满脑子心心念念这本书的最后一页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若是不把这本书完整呈现出来,她今夜只怕要睡不着了。
在她心里,还从未想过赵恒会对她说“不”字,使唤起他来还颇为顺口。
黛玉从匣子里拿出一本书来,把夹在书页里的一张纸小心抽出来后,才把匣子递到赵恒跟前,便不在理会他了。
熟门熟路的在圆桌另一角摊开准备抄写的纸,黛玉这才把最后一页纸浸没在水里。
只呼吸间,水中浮浮沉沉的白纸忽然显出了隐隐的墨迹,没一会儿密密麻麻的字便出现在纸张上,像是悬在水面上一般。
黛玉神色严肃,眼睛盯在纸上,眨也不敢眨。手虽握着笔,却只是嘴里默念着,不敢下笔写。
赵恒果然没有做声,他看了一眼烛光下黛玉莹白的侧脸,才把目光投向黛玉手边的那本书,一眼就认出来是那年端午从那位老者手上买到的画本子。
上册显然缝线被拆开过,如今又被草草缝了起来,而旁边被拆的零零散散的,应当就是一个字都未有的下册。
他先前怀疑那老者不怀好意,便把书带回宁王府细细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黛玉破解了其中的玄机。
至于水中显字,赵恒也不觉得是异事。
不说光凭人力便有可能做到此事,单单见识过那一僧一道还有秦先生之后,便是再有什么神神怪怪之事,赵恒也不觉得奇怪了。
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屋子里烧了暖炉,可黛玉只着单衣,且还是静坐着,额上竟浸出了薄汗。
赵恒不敢打扰她,连伸手去拿匣子里的纸张都不敢,只默默看着黛玉。
一盏茶之后,那水中的字迹渐渐模糊,没一会儿就在水中溶解掉了,黛玉这才低下头奋笔疾书起来。
终于默写完了最后一张纸,黛玉松了一大口气,像卸下了心里的重担一般。
她软软的靠在椅背上,连语气都变得懒洋洋的:“恒哥哥你快看看,我无意中发现了书中的秘密,这是花了许久才转抄出来的,我觉得这定不是一般的书。”
她懒散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得意,眼睛里像泛着一汪春水,眨眼间就像刷子在赵恒心里扫动着。
赵恒心里痒痒的,他伸出的手顿了顿,才想到他与黛玉已然是夫妻了,便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摸了摸她扑闪的眼睫。
黛玉此时却像是邀功的小孩子,只拉住赵恒的手摇了摇:“恒哥哥快看呀,咱们日后先试试,若是真能做出来,再与我父亲和母亲说去。”
赵恒被她摇晃的心猿意马,扫了一眼凌乱的桌面,只把匣子放在黛玉怀中,在黛玉惊呼声中横抱起她,哄道:“这儿太乱了,我们去榻上看。”
黛玉生怕里头的纸撒下来飘进水盆里,紧紧抱着匣子,又捶了他一下,努力掩下心里的羞意:“你小心些,若是毁了这些,世上只怕找不到第二份了。”
赵恒抱着黛玉在榻上坐下,从黛玉怀中抽出匣子来随手往小几上一放,见黛玉已经把那些纸拿了出来,只应付般看了看,一眼便看到最上头“杀人书”三个字。
他眉头一皱,只抓住还在他怀中挣扎的黛玉,安抚道:“妹妹别动,我先看看是什么。”
黛玉没好气道:“我正要与你说呢,你先放开我,这段时日我也翻了许多书,已经有了点想法了。”
“我不放。”怕黛玉疼,赵恒不敢箍得太用力,只环在黛玉腰间的手,怎样都掰不开。
赵恒在黛玉跟前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黛玉从未见过他这样黏糊的样子,与平日的模样大相径庭,一时间只觉得又惊又羞,只能归咎于他定然是喝多了酒的缘故。
黛玉涉猎颇广,先前便在一本医书上看过,有些人醉酒之后,虽然表面上言行举止与往常无异,但他脑子里是不清楚的,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来。
赵恒洗漱之后便换下泼了酒的衣衫,黛玉依然闻见他身上散出来的酒香气,只面带狐疑般打量着他。
赵恒却浑然不觉。
他先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可翻开书的第一页,看清上头的内容后,整个人都清醒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恒才发现怀中的人没了动静,低头看去,顿时升起万千柔肠。
黛玉今日天未亮就起身,平日午后都要小憩的,今日也耽搁了。如今三更已过,早已体力不支,此时已经窝在赵恒怀中酣然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