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年林家刚进京的时候,王夫人遵从老太太的意思,对林姑妈亲近些,促成了宝玉与林家表妹,她在后宫中的处境也不至于如此举步维艰。
元春心中悔不当初,语气不由得严厉了一些。
虽然元春是自己的女儿,但她贵为一宫之主,身上还带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王夫人见她动了气,也不敢再强行狡辩。
“行了,此事母亲不要再与任何人提起,免得日后徒留人话柄。只注意着些,不管用什么方法,千万不要让那甄氏有了身孕。”元春殷殷嘱咐,“反正宝玉还小,过几年再要子嗣也不晚。”
王夫人恍然大悟:“还是娘娘考虑得周到,我晓得了,必定不会出岔子。”
元春点点,又提醒道:“只是薛家这边,母亲还得多加注意,毕竟母亲与姨妈说得好好的,转头就娶了甄家的姑娘,恐亲戚之间生了怨恨。”
王夫人却不以为意:“当年我也只是与你姨妈随口一说,姐妹之间的戏言罢了,谁知你姨妈竟当了真,生生把宝钗给耽误了。少不得还要帮她一把,给宝钗找个好人家就是。”
王夫人这些话说得颇为无耻,连元春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更何况是薛家。
宝玉的亲事偷偷摸摸定下来,虽有甄家的原因在,可也有王夫人怕薛家知晓后从中作梗的因素。
不管薛姨妈多生气,宝玉的亲事已经成了定局,为了宝钗的名声,薛姨妈连声张都不敢。
薛蟠前段时日跟着家中的大掌柜去跑生意去了,回来便听说宝玉已经成亲的消息,人还是刚到家中,便撸起袖子要往园子里去,嚷嚷着要打宝玉一顿。
忍到这个时候的薛姨妈才哭了起来:“你这个孽障,你要去打谁?我就不该把你从应天府的大牢里给弄出来,跟贾家撕破了脸,难堪的是你妹妹。”
薛蟠虽然混账,但对妹妹还是关心的,只犟道:“那也不能让宝玉白欺负了妹妹。”
薛姨妈忍不住上手捶他:“怎么叫欺负你妹妹,你妹妹清清白白,反被你说成这样,日后别人怎么看她?你再说这样的混账话,我就去跟你父亲告状去。”
听到薛姨妈要寻死,薛蟠好歹冷静下来,只看向紧闭的厢房,悄声问道:“妹妹怎么样了。”
他生怕宝钗寻死觅活,薛姨妈却冷静道:“你还知道小声说话?刚才大声嚷嚷的就不怕她听见?钗儿可比你沉稳多了。”说罢她努努嘴,“在房里收拾东西呢。”
薛蟠了然:“可是要搬回咱们家住?那也便宜,房子我一直打发人收拾着,稍微规整一番就可以住人了。”
他所说的“家”,自然是薛家在上京城的宅子。
薛姨妈瞪了他一眼:“宝玉刚成亲,咱们家就搬了出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想不让人会错意都难。”
“是蘅芜苑里的东西,前几日陆陆续续都搬了出来,收拾到今日都还没收拾好。”薛姨妈解释道,“如今宝玉和宝二奶奶在怡红院里住着,园子里你妹妹便不好再住了,史大姑娘上个月就搬出来了呢。”
薛姨妈只着急宝钗的亲事,只有等她亲事定了,才好寻借口搬出去住。
薛蟠便“嘿”了一声:“我回来时,正听人说史家的夫人来了。”
宝钗毕竟还有心理准备,只湘云那里,才是一本烂账。
湘云也不傻,她两位叔叔都在任上,老太太为何独独留她在府里住着,她自己心里也明白。
宝玉定亲第二日,湘云便写了家书给两位婶婶。
终究是自己兄长留下的唯一骨血,若是待湘云不好,不知要挨多少骂名。保龄侯外任之地与上京只有一府之隔,接到消息的第二日,史鼐便让自己的夫人刘氏启程回京了。
薛蟠回来得巧,正撞上保龄侯夫人来贾府。
刘氏进贾母的西院时,面色有些冷。本来留湘云在贾府便不曾明说什么,刘氏也只能怪自己太轻信贾母的话。
原先她在京中给湘云相看时,便有好几户门当户对的人家上门来说亲,刘氏想着亲上加亲也不错,便都婉言拒绝了。
如今湘云蹉跎到十六岁,不说上京城,就是史鼐外任的府城也找不出几个适龄的了。
刘氏的亲闺女史湘玉只小湘云半岁,正是在任上定的人家,明年春就要出阁了。
因为贾母是长辈,刘氏也不好给她脸色瞧,只勉强让自己不黑着脸。没想到见了贾母,反倒被贾母吐了一肚子的苦水。
刘氏收到湘云的信便匆匆上京了,昨日夜里到的,今日一早便赶到贾家来。湘云信里也没写明白,刘氏真不知贾家竟然是与金陵城的甄家做亲。
听完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刘氏心里痛快起来,只暗道一声“该”,面上反倒笑盈盈的了:“也真是难为老太太和二太太了。”
贾母只是一味的苦笑:“我知道你们心里怪我,当初一意孤行留下湘云,如今是我把她耽误了。”
“老太太可千万别这样想,您只是疼爱湘云才留她在京中小住。”刘氏连忙否认,“侄媳这次来,正是她叔叔的主意,已经给她说了一门亲事,要接她到任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