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转头想让鸽子出去，却见它腿上挂着一个小小的信筒。
她心思一转，上前去查看信筒，果然见里头有一张字条，展开来却是直剌剌的“妹妹可想好了”几个字，多余的字一个没有。
黛玉气苦，抓起还在桌上不安地扑腾的信鸽，像丢烫手山芋一般往上空抛去。
“姑娘怎么把窗子打开了？”今日值夜的谷雨给黛玉倒了残水回来，连忙上前来把窗子关上。
“我瞧着屋子里有些闷。”黛玉随口解释。
谁知这一句就像是捅破了谷雨的话匣子：“这说多了又怕姑娘不爱听，惊蛰今日特意嘱咐了我，说姑娘夜里贪凉，让我好好盯着。你看我只一下没留意住，这么冷的天姑娘竟然把窗子开了。”
黛玉被她念叨了半晌，好不容易劝了她出去。她本以为赵恒今夜送了信来问，日后也应当是如此传话了。
没想到亥时刚过，窗外就传来了赵恒刻意压低的声音：“妹妹睡着了吗？”
若不是黛玉恰好睡不着，赵恒今夜只怕又要在外头守一夜了。
黛玉穿了鞋袜和外衫下床，轻轻拉开了窗子，见赵恒双手撑在窗边，几乎是挂在窗沿上。
他今日回过神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处理了脚印，可窗下因为自己站了几个时辰、被压塌的草丛并未处理，今夜就格外注意些。
“恒哥哥你怎么又来了？”黛玉又惊又急，还要努力压下心中泛起的一丝喜意。
她身边的丫鬟都长着一双火眼金睛，想要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瞒住一些事，可谓是难上加难。
不说就一双鞋子摆得不对，惊蛰就能知道自己夜里起身了。窗外的草丛只是被压弯了，又惹来紫苏的怀疑，偏偏小满还赶着上前去打掩护，想来是夜里听到了这头的动静。
黛玉也不觉得奇怪，小满的五感素来比寻常人强一些，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想到这里，黛玉面上泛起一丝羞窘，只恨不得赵恒快些离开，便催促道：“恒哥哥不是用信鸽来传了消息吗，怎么又来了？”
赵恒背对着月光，黛玉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有一双眸子如点星，在黑暗的衬托下显出粼粼的光来。
“我给妹妹传信，妹妹还没回我。”
传信之前他担心信鸽能不能准确找到他下了标记的地方，信鸽回来之后看着空空如也的信筒，赵恒又怀疑黛玉是否收到了信，回的信是不是掉了或被人截走了。
思前想后之下，他还是往林府走了一趟。
原来黛玉已经收到了信，只是没回而已。赵恒心中有些失望，又问道：“妹妹还没想好吗，还要想多久？”
黛玉恼他，便作势要关窗，赵恒想也不想伸出一只手来挡住：“妹妹别走，我不问就是了。”
二人静静地看了彼此一眼，纷纷移开眼，赵恒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模样：“我可以等的，妹妹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只是我送来的信，妹妹能不能回，哪怕一个字也好。”
黛玉从不知道赵恒竟然有这么磨人的一面，只他的眸子里一派认真和恳求，让黛玉忍不住点了点头。
赵恒骤然卸下绷紧的肩膀，他虽还想与黛玉再说些话，却还是催促着黛玉快进去休息。
许是黛玉关窗的声音大了一些，赵恒原本还想在窗沿守一会儿，就见后罩房里悄无声息出来一人。
来人穿着一身藏青色衣衫，又猫着腰垫着脚，似乎是想悄悄往这里靠近。
赵恒借着月色遥遥看了一眼，认出了是他让松烟送到黛玉身边教她拳脚功夫的丫鬟，至于叫什么名字，他早就忘记了。
叹了一口气，知晓这林府是再也不能趁夜来了，赵恒疾步往院墙略去，足尖一点，便翻到墙上，又如一片轻飘飘的叶子一般落到院子外头去了。
紫苏不敢大声喊，刚翻上墙准备追过去，却见茫茫夜色中早就失了那人的踪迹。
等回了后罩房，便见连翘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问道：“怎么起夜去了这么久，是肚子不舒服吗？”
紫苏不好与她细说，随便敷衍了两句，便和衣睡下了。
回忆起方才那人的身量体态，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紫苏脑子里不断闪现。她在冰冷的被窝里僵着身子，沁凉的夜里竟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