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两人笑得,恨不能立时穿过去看热闹。
更是不嫌事大,怂恿嬴政把许衍和周勃带回去。
意思是:看看,这能证明朕不是骗子么?
可惜嬴政一向处世都过于正经了一点,难得听了刘彻跟李世民的话玩心大起,真把人带回来了,却没人体会到这种幽默,一个个板着脸就算想笑也忍得一丝不露。
不过不妨碍嬴政自己得趣,微带笑意看着伏身下拜的三人,赐坐,又着重点了许衍的名,问他:“朕可还像骗子否?”
许衍恨不得自己就没起来落座,他都快哭了。
嬴政又是一阵大笑。
周勃这时候已经回过味来了,陛下完全不是问罪的样子,反而很是开怀,那他还怕什么。胆子大起来,嬴政将注意力转向他,问他在咸阳做何营生的时候,他的口才也就回来了。
他可说的事情真不少呢。在沛县的时候收鸡蛋、开砖窑,到咸阳认识许貍,一起做了浣衣的生意,这其中种种种种,在这个年代来说都能在市井里当传奇故事讲了。
反正嬴政听得津津有味,觉得他是个讲故事的人才。
先前的趣事过后,听周勃讲这些事,嬴政又有些别样的愉悦。这不是他老秦人,而是楚人,是楚国沛县衣食无着,只一把力气一条性命可卖给别人的底层贫民。
在原先的历史上,陈胜吴广揭开乱世的序幕后,眼前这个很可能是在秦军服役时学到一身武艺的周勃,便跟着刘邦起兵,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让自己的家族走上了新帝国的政治舞台,并延续了下去。
而今呢,关中农官带去的孵蛋技术让沛县乡间兴起了养鸡的风潮,鸡蛋产量大增。周勃看到了商机做起了收蛋的小生意,进而又开了砖窑,乃至走入咸阳增长见闻。而今在他面前一时嘴滑,滔滔不绝讲起了他跟未婚妻那个几件衣服收一文钱的浣衣买卖。
他更是看出来,周勃一边经商一边还跟萧何混在一处,积极帮萧何做事,根本就是存了抱大腿求上进的心,想求功名。
现在谁喊他去造反,周勃得高兴的反手把人抓了去领功。
正说得开心的周勃已经在算帐给嬴政听了,算他们现在紧一紧,一口气又在河边买地盖房做机器开浣衣房,回头一天能收多少件衣服挣多少钱,多长时间就能回本……
说得忘形了,萧何又不敢出声提醒,急得使眼色使得都要抽筋了,周勃自己口干停了下来,发热的脑子一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吓得又趴下了。
嬴政轻笑,道:“无妨,朕确实想听一听你的故事。”
他还派人去寻找过陈胜吴广,得知陈胜报名参加了诸侯远征离开了家乡,吴广仍在乡间务农,生活比较平淡,可没周勃这么有趣。
其实周勃还是紧张,他话这么多也不正常,纯粹是紧张得没过脑子,按自己最习惯的状态来表现了。
此时嬴政想着周勃在史书上留下的事迹,想着他那个八成是不会有了的儿子周亚夫,想起还在试验中的火枪,心中一动,对扶苏说:“既然太子在沛县与你有旧,朕让你入太子亲卫,你舍得放下你的生意么?”
周勃大喜,伏地谢恩,没口子地说舍得。
扶苏只微微一愣便同样谢恩。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做长公子和做太子不一样,以前他有门客,但没有军权。现在父亲要给他军权了,周勃得不得用还不知道,但这是个允许他培养亲信的信号。
果然,安排好周勃之后,父亲又貌似无意地问他:“你在沛县待了很久,还有哪些人可用么?”
萧何在
周勃在
他们的默默念起效了,扶苏很快报出两个人名,正是曹参与王陵。王义他没说,王义本来就是秦国体系内的官吏,他知道父亲问的是有没有可以让他作为亲信培养的沛县本地人。
嗯,果然锥处囊中必自出,嬴政虽然没有过于高看沛县的人才,但是能多处受创仍然冲锋陷阵立下战功,又学黄老之术在萧何之后稳定了汉初国势的曹参,以及能在一邑内混成游侠头目,后续同样能做丞相把国事维持下去的王陵,就一县之地而言,他们确实是出挑的人。
扶苏去了一趟,不注意到他们才不正常。
他们可能现在表现一般,不像萧何只是资历不够,学问与经验已经足够了,现在即插即用,叫李斯辞职萧何顶上,他一样能圆满接手丞相的事务。但他们的成长性不错,扶苏既然提出了他们,嬴政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调入咸阳,先在扶苏那里待着。
扶苏想得没错,嬴政确实打算让他接触军事。这方面他是李世民和刘彻的混合体。
跟李世民一样的是都算某种程度上的开国之君,有威望加成,并不担心儿子有了军权会威胁到自己。
跟刘彻一样的是精通权术,儿子接触军务不代表他们自己失去了掌控,相反,正因为掌控得牢固才会这样放权。
沛县这几个人有潜力,是他私心给太子的亲信。现在看下来,儿子中还是长子扶苏的能力与性情比较让他能接受,如果再有什么万一,他希望扶苏能在亲信的帮助下翻盘。
另外,如果火枪试验成功了,他也打算把他们放到火枪队里去,成立一支新军。这支新军就不要朝中宿将插手了,要单纯一点,在军中自成一派。
当然,火枪队也不会全给太子的人。
他心中自有考量,和熙地又问了几句,得知许衍因为替老师忧虑不安导致考吏失利,还安慰了他几句,道:“萧卿的学生当有不凡之处,莫灰心,秋季吏考后,朕等你为朕效力。但是汝年少,还需跟在萧卿身边多学几年。”
其实他是觉得这孩子思路清奇,做事可能还行,但是万万不能去判案,再历练几年沉稳下来再说吧。
但许衍不知道啊。皇帝一句话跟打了鸡血似的,许衍出宫的时候整个人都要飘上天了,跟周勃两个人不时呵呵傻笑两声。萧何实在不放心他俩,让家仆送都不能完全放心,亲自把他们一个一个送到家有人接到家里了,这才坐马车回家。
时间不早了,许茉莉已经放学写完作业又和小伙伴玩过回来了。家里雇的灶上婢把饭菜都摆上了桌,热了一回,人还没回。许貍一边让侄女先吃,一边打发人去萧何府上与周勃家里询问,得知三人都没回来。
又放心又不放心,总不会三个人一起出事了吧?
她也用了饭,继续等待。
终于等到萧何把许衍送回来了。
许貍有点吃惊,迎出门外不安地问:“怎么劳动萧公亲自过来?”
“今日遇上了特殊的事,你晚上问他吧。”萧何不好在大街上就跟她说遇着皇帝和太子,还到宫里走了一遭说了不少话,并且我学生你大侄子当着天子面指责我们全是骗子的事。
总而言之:你自己问他!
许衍下车站在萧何身后,小姑母朝他瞄过来的时候,适时五官不受控制的抽动,傻笑了一下:“嘿嘿,姑母。”
许貍:?
我侄子不是傻了吧?
怀着忧虑把人接回来,正说要不要去找楚巫孟寄去叫个魂,再找医师灌点药,许衍已经按捺不住激动和分享欲,用许貍都来不及理解的语速把他见了陛下的事一口气全说出来了。
“什……什么?你说慢点!”
许貍是真没听懂,一头雾水。
“哎呀我真见到陛下了,陛下还让我秋天时好好考为国效力呢!”
“你发癔症了吧。”许貍不信,指着饭桌让他坐下来,“你给我先把饭吃了……嗯?谁在饭点上门啊,我去看看。”
饭点上门的不是别人,是同样满怀一腔分享欲,傻笑着回家却跟父母没法说,说了也不明白的周勃。
于是饭都没吃,跑许貍这来了。
要说还得是周勃呢,许衍激动之下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前因后果都没有的一段故事,周勃激动之下说得清清楚楚。
就连许衍那曲折的心路历程,都跟周勃亲历似的,把许貍听得一惊一乍,一会伸手去拧一下侄子的耳朵,听到最后脸都白了。
“上苍啊!阿衍你怎么这样啊!吓死人了!”
“我哪知道……”许衍小声嘟囔。
周勃赶紧安慰,喜滋滋地告诉她自己要进太子卫队了,以后生意恐怕顾不上,他会找个在咸阳认识的兄弟来帮忙。
许貍一拍巴掌,高兴地道:“能到太子那做官,生意不做也不要紧。再说我也忙得过来,你尽管去做大事。哎呀,今天我要也去了,不是就能见着陛下了?”
一想到这里,许貍懊恼不已,她就应该赖着非跟周勃一块去的,萧公不邀请她,但肯定也不好意思赶她走啊。
“我本来能见到陛下的!”她好生气啊。
这个就没办法了,周勃只能软语安慰,并向她求亲,想在今年就成婚。
之前是钱都投到生意扩张上去了,没钱。但到太子那里做事就不同了,他认识的那些小商人会爽快地借钱给他用。反正他也不会不还,等赚钱了就还上。
而且原本除了没钱,他还有个先立业再成家的想法。现在不一样了,立业已经算是成了,做官跟经商能比吗?不管是老秦人,还是六国之人,对此没有第二个答案。
必是铿锵有力地回答:不能比!
不然吕不韦好好的大商不做,投资嬴异人去秦国做相邦是闲得慌么。
两人早有默契,许貍也没有异议,脸都没红一下就答应了下来。其实她也跟做梦似的,特别想写信回去告诉兄嫂。
怎么回事啊,怎么一转眼,她一个武都农户家做零工的女孩儿,就要做咸阳城里的官人之妻啦?
哎,就是陛下没见着,太可惜了。他们住的地方还是有点偏,许貍暗下决心,一定要攒钱买个离咸阳内城近一点的地方,陛下时常乘车在不同的宫殿中来往,咸阳的人是有机会看到陛下的。
她来咸阳一趟,不能看一回陛下出巡,她以后回乡怎么好意思说她现在是咸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