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虽然有完整科学的流程,但很多事他们这时候根本做不到,还是这样已经在汉朝落地的土法工艺更适合他大秦。
却说吴林等人入秦,开始还好,等到咸阳附近,一众人全为秦国的道路大惊小怪起来。
休息时他们个个下车,蹲在地上摸那路,好多人互相询问:“这是什么石头?全用这样的石材铺地,得耗多少工!”
“秦国不会打算在境内全铺上这样的路吧!”
“难说,我们过来的时候绕路了,原来的路封上说是在修,说不定就是要重修成这样。”
“天啊,他们当真要在天下修这样的路吗?”
“那不得亡国?”
“这里已经是秦国了,噤声!注意着点!”
水泥路是有秦国特色的水泥路,一半水泥,一半还是土路,工程量没比原来少多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刘彻跟嬴政后来才知道,马并不适合在水泥路上奔驰。不钉马掌的话伤蹄,钉了马掌会打滑。
但是水泥路适合人行啊。而且对于行人来说,显然还是水泥路更友好。碰上连续的雨天,水泥路也可以保障通行。这对一个大帝国的军事调度、粮食调配,以及消息往来都很重要,将来帝国要运送火炮,也需要水泥路面才方便。
几番思量之下,嬴政决定先在国内修几条这样的路看看效果。统一之后就知道要不要继续了。
沿着这样的大道进入咸阳,住进装了玻璃窗的客舍,一众人休息沐浴学习礼仪。有三人得见秦王,留在咸阳为官。其他人一人发了一套秦律学习,安排到了不同的地方。
若是嫌地远职低,也不勉强,秦王甚至给他们赠送了来回的路费,还有一面小圆镜,保存好回去卖掉,那家业都可以立起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竟是连分到巴蜀的人都没舍得走,一边把小圆镜塞进包裹,一边嘟囔着:“这宝镜够买我一条命了,先把事做了再辞,才是君子之风。”
吴林呢,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好好的道家门徒,居然和学阴阳的吕定,以及一个不熟的单独考了数算的士子分成了一组,一起负责修建从函谷关到新郑的官道。
因为他文章里写了修路吗?
不是啊,他就是瞎写的,他根本不会修路啊!
吴林去领了一应物事,做了简单培训,虽然知道只是让他处理公文,但还是两眼无神地上了车,摇摇晃晃地去了函谷关外的工地。
没关系,他劝自己,顺其自然,顺其自然而已。
相比吴林这一路,费济在路上花的时间就长了,他一路北上,到了与匈奴接壤的长城之外。
但他本以为越往北境,路上同行的车马就会越少,戒备也会越森严。谁知与他同行的车队竟然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分开。
半路时费济特意去打听了一下,他自己家也做买卖,很快便跟货主搭上了话,得知他们卖的货名为“茶叶”。这他还真知道。
前两年,他家就从生意伙伴那里听说秦国在跟匈奴人做茶叶生意,用茶换牛羊马匹。但那时匈奴人买得不多,别国有人去试了试那茶叶,并没觉得有多少前景,所以他家也没有尝试。
怎么,现在这竟成规模了吗?
他从驿站出来,打听着找到了货物的最终流向,一个大型货栈。找了个已经卸完货的车队管事。
“怎么把货都卸在这里,不是卖去匈奴那吗?”
货主大概去休息了,只有管车队的汉子还在,他带人卸完货让伙计把马牵去饮水喂食,正坐在车边上喝水歇气,闻言从海碗里擡起头来,瞧了瞧还是便服的费济:“第一次跟家里人来秦做生意?”
费济憨厚地点头,递去自己刚才在店里买的面饼包羊肉。管事不客气地接过来大口咬着,含含糊糊地说:“跟匈奴只能以物易物。他们游牧走得远,赶着牲畜过来的时间不定。我们不能放他们进长城交易,他们那边倒是能去,但是除了过去就固定跟匈奴交易的几家,一般小行商也不敢过去,人少非得被劫杀不可。”
费济恍然大悟:“所以先把货卸在这里等着。有匈奴部落赶着牲畜来了,再在秦军的看护下交易?”
管事的点头。
以前不这么麻烦的,秦国这样长年跟胡人做邻居的国家,打是真的狠打,久渠与朐衍都灭国化为秦国的郡县了。但两边做生意的历史也是源远流长。
并且是胡人更想与秦人做生意,而不是秦人上赶着与胡人做生意。毕竟牛羊马匹,秦人自己也能养,而丝绸布匹乃至粮食,胡人自己却变不出来。
不过以前匈奴对这些商品的需求量也有限,粮食他们倒是想大量购买,秦国又不可能大量的卖。而且不管是义渠还是匈奴,胡人分为许多部落,彼此又没什么约束力。小行商就算结识一两个部落去做生意,路上也可能被其他眼红的部落劫杀。
所以长期以来,只是有几家大商有与胡人来往经商的传统。他们在胡人那里有熟识的大部落,能保证一定程度的安全。他们自己也有足够的武士,骑着马挟弓带刀,若是有小部落不长眼,也能叫他们知道厉害。
到时候还不知道谁劫谁呢。
这样的行商家族,才敢率队走上草原,去做匈奴人的生意。
现在不一样啊。先是有了刚刚在草原上形成风气的茶叶。
“早两年,王令售茶叶于匈奴,那时还不显。近一年不一样了。”管事的咽下最后一口饼,又喝了一大口水,说话总算清楚了,“我也不曾与匈奴人熟悉,只听说匈奴肚子里少了东西,非得吃茶补上,不然会叫自己的粪便憋死。所以大小部落,哪怕是穷牧民,都想买点茶叶吃吃。”
费济不像这车队管事这么没文化,大约猜到了,匈奴人没什么菜吃,大概容易便秘。恐怕还不止便秘,嘴里还容易烂。原来茶叶有这个效果,那确实是他们的必需品了。
“你是魏人?”车马管事忽然问。
“正是魏人。”
“魏人也知道了。”管事的嘀咕了一声,“别看这么多人,其实也就这一年间的事。你们都来了,肯定是他们收不到茶叶,跑去别的地方收了。”
哼,全是抢生意的。
费济但笑不语,仿佛被他说中了一样。
“罢了罢了,我就是个干粗活的。再说,匈奴人的生意做不完。”
这个管车马的大概是个健谈的,有人聊天就开心,也不在意费济是不是来抢生意的魏人了,跟他又说了许多这边生意上的事情。
费济说这次只是把茶叶卖给了秦人,他自己过来先了解一下。他便教费济,来了之后先去官府报备。
“之前就是本地的市掾管,听说新立了一个榷署,以后这边称榷场,就归榷署令管。”
这个费济知道,他就是榷署令了,让他到了地方再听榷署令的指派行事。
他就是心里没底,才会自己先过来打听打听。
“过来先不忙卸货,赶紧去向官府领牌,匈奴人赶着牲畜来的时候,谁排在前面,谁就先去交易。听说有榷署之后不一样了,会划个地方互市,到时候有规矩,你自己再打听。”
他不用打听,他去榷署就知道了。
又在附近转了转,费济看见还有拉着羊毛离开的,也有拉着毛衣过来的,但都比不上贩茶的多。他心里有数了,估计茶才是对匈奴最硬的货物,他们这个榷场要做什么呢?从行商的立场来想,费济觉得抽验货物和定价这两件事,应该是重中之重。
匈奴本来就是边境上的麻烦,若是交易不公闹起来,一点商业上的小事说不定能闹出人命乃至战争。
那样的话,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他们榷署从上到下都要掉脑袋,他是能肯定的。
一圈转下来,价格也有数了。费济回到驿站,不忙着去报到,先给家人写了封信,让自己从家里带的仆人送回去。
这个茶叶生意秦人做得,魏人当然也能做得。他家就是做生意的,哪怕榷场不让魏人过来呢,他们把茶叶收了卖给秦人,也能赚一笔呀。
费济凭着记忆把家里的产业盘了一遍,他记得家中是有好些山地的,但不确定有没有野茶。不要紧,有山地就能种茶,哪怕这几年的快钱赚不到,但他可以确定茶马交易是个持久的买卖,就算匈奴被秦王像对义渠一样灭了,生活在这里的胡人还是存在,还是要吃茶。
他家早点把茶种上,也能早点从这门生意里赚到钱。
在驿站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只行了半日,费济就来到了位于边境的榷署,拜见了榷署令郑信。本以为这个新成立的榷署积了一堆事要从头开始做,不想榷署令见他来,什么也没分派,先急急地催他去学习。
“以后记帐都要用新法,你速速学来,榷场一开便要用了。”
没多久,费济把带来的家仆又派了一名回去送信,将记帐之法详细教给家里,极力推荐父亲改用此法记帐,“必使贪猾之徒无可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