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从慈宁宫告辞后，胤祺去了翊坤宫待会。和胤禟玩了会儿，瞧着天色渐晚后，用过晚膳就回了阿哥所。
每过几日，南三所的书房就改出来了。康熙特意赐了牌匾后，找了几位师傅，让宫里头的公主们，满了八岁后便要去书房学习了。
这宫里头有四位公主年纪合适，便一起在书房里头学习。温宪为着这个，还跑了好几次南三所，听几位姐姐讲在书房里的事，颇为向往。
在书房里学了两个月后，大公主将那位喜欢说教的嬷嬷撵了出去。
那嬷嬷虽然嘴上说得凶，但被撵出去后也着实是没什么办法。她倒是找了从前说得上话的姐妹，但是没人能帮得了她。
后来被康熙知道后，将这嬷嬷降了品级后打发到了太妃的宫殿里头当透明人。
虽说都是伺候人，但是伺候宫里头受宠的公主和伺候在宫里头活得小心翼翼的太妃，那可大不一样。
从前在公主面前能仗着自己是御赐，耍耍威风。在南三所也颇有几分面子，但是到了太妃宫中，太妃早有自己看中的嬷嬷，她进来后不得看中。
不仅如此，还被老人排挤。待遇远不如从前不说，被冷嘲热讽也不过是常事。
那嬷嬷偷偷跑出来过一次，来南三所求见大公主。
大公主没理会她，但从前被她管着的小宫女倒是出来瞧了瞧。虽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那嬷嬷瞧着如今自己这落魄的样子，原本的锦衣早就被人顺走了，又瞧见这小宫女光彩照人的样子。
心里懊悔非常，若是自己当时收敛一点。靠着皇上指过来的这个名头，公主再怎么也是要将自己用到嫁人的。
春日已经逐渐过去，随着蝉鸣声慢慢过渡到了夏天。
胤祺让花了简易图纸交给内务府做的东西，终于送到了他的院中。
拿起手中的鞋子，胤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双鞋子鞋面是藏青色的，上面绣了些云纹。看上去简单大气，样式也是阿哥们常穿的。若是一定要找出一点不一样，那就是这双鞋的底部一只要比另一只低些。
这东西还是胤祺前两个月突然想到的，胤祐被诟病天生不全。其实在胤祺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这种程度，在现代的时候胤祺也见过，被称为高低腿。
这会导致胤祐在疾走或者跑步的时候看起来是跛足，还会因为原本应该双脚承受的全身重量大部分被其中一只承受而导致足部畸形，以及脊柱侧弯。
但是高低鞋能在很大程度上改善这样的情况，至少可以让他在跑步或者疾走的时候不被看出来跛足。
刚好过几日是胤祐的生辰，这个高低鞋的图纸和这双鞋子就当做生辰礼物。
关于胤祐双腿的长度，胤祺是在有一日缠着胤祐刻意将他累睡着了之后，让人将他平躺在床上，用了皮尺量的。
反复确认了好几次，以确保这送出去的东西一定能让他穿上并且改善。
六月份的紫禁城已经开始燥热，在上书房听着师傅讲课的时候，外头的小太监们正拿着长长的杆子在粘外面的知了。力求不要让这些吵嚷的虫子，打扰到里头读书的各位爷。
但是很明显，这蝉鸣声还是让上书房的气氛躁动了不少。
看着苏敦师傅收拾好了手上的书走了出去，胤祺微微转身看向了胤祐，没有管送点心上来的小太监。这几天天气太热了，让他的胃口都有些消减。
“过几日就是你生辰了吧。”胤祺挪动了一下椅子，靠着胤祐的书案近了些，趴在了他书案上。
胤祐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五哥竟然记得。”
去年胤祺刚刚搬到阿哥所，刚好就碰上了这位七弟过生辰。但是因着当时不大熟悉，胤祐的生辰又不是在休沐，便只是派了人送了礼过去。
此时听闻五哥还记得自己的生辰，胤祐有点高兴。
皇子生辰的时候可以休息一日，但是这一天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之后就去给自己额娘请安。康熙那里不用去，但是去了这两处回来，这一日也不会剩下多少时间了。
胤祐生辰这日，其他人还是要照常上课的。胤祺对他挤了挤眼睛，说道：“等我散学了过来找你，正好给你准备了生辰礼物。”
“那我就等着五哥了。”胤祐有点惊喜，虽然他每年生辰都能收到各个宫送来的礼物。但是都是些面子情，甚至有个宫三年来送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样特意准备的礼物，也就两位额娘会这样了。
和胤祐商议好了之后，胤祺转身看向了自己的点心。虽然口味不佳，但还是要吃两口的，免得等会在课上的时候饿了，那也太难受了。
胤禩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话，眼睛朝着书案上看着。
七哥生辰他当然也记得，不论谁的好日子他总是不会忘记送上一份礼物。但毕竟他库里东西不多，拿不出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便只能用巧思，好歹让这东西能看过去。
两日很快就过去了，胤祐生辰这日，胤祺旁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等到散学之后，胤祺回到自己院子里迅速沐浴后，连忙来了胤祐的院子。毕竟早就约好了，也怕胤祐久等。
此时院子里头早已摆好了一桌子的酒席，好几位兄弟都在。虽然平日里和胤祐的关系算不得多亲近，但是生辰这样的大日子还是应当来坐坐的。
胤祺的院子离得远，来得最晚。此时进来举目一瞧，从三哥到八弟，凡是还在上书房念书的，一个不落。
“怎么来这么晚？”胤祉坐着，见胤祺来了掀了掀眼皮问道。
今儿的桌子摆在院子里头，因着是夏日里，天气极好。在院子里头还能吹吹风，擡头一看就能看到已经有一点月亮痕迹的夜空。
胤禛对着胤祺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小五最是讲究，必是沐浴了才来的。”
“下午骑射的时候流了那么多汗，若是这样直接过来一身的汗，那也太难受了些。”胤祺一边走过去，一边说道。
礼物一般是直接递给院子里的大太监的，但是因着这个鞋子还带着图纸，胤祺便想着和胤祐单独说一声。若是他没仔细看，只以为这是双普通的鞋子，后面不一定穿出来可就亏大了。
虽然都来了，但是毕竟明日大家都要去上书房接着念书。也就没有人碰酒，都是用着饭食聊着天，待吃完后，便也陆陆续续告辞了。
胤祐脸上有点疲色，一大早起来去慈宁宫请安后又去了长春宫给养母请安。虽然在长春宫中也见到了生母，但是说不上几句话。
这一日下来，也实在是累了。
胤禛本想着叫胤祺一起走，但是见他对自己打了个手势，微微一愣。想来他有事要找老七，便自己走了。
胤禩出去的时候看了眼院子只剩下的胤祺和胤祐，眼神闪烁了一下。
待到大家都走后，胤祺走到了胤祐的身边坐下。从邬永联手里拿过一个包袱，在胤祐的注视下打开。
里面摆着两双藏青色鞋面的鞋子，这鞋子做工精致，上面用丝线勾勒出了暗纹。上面还摆放着一张纸，好似画着什么。
胤祐擡头，有点疑惑地看着胤祺。
若是送的两双普通的鞋子，那进来的时候相比五哥就会直接让小太监拿进去。可若说这双鞋子不普通，胤祐又实在看不出这鞋子有何神奇之处。
胤祺示意胤祐将鞋子接过去，见他拿到手之后仔仔细细看了看后，脸上疑惑的表情更深了些。这不鞋子要比平常穿的鞋子重些，但是看着也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去换上，就知道这鞋子的奇妙之处了。”胤祺暂时卖了个关子，对着胤祐眨了眨眼。
胤祐挑了挑眉，当即将这鞋子换上了。还在胤祺的示意之下，站起来走了两步。
刚开始走的两步胤祐还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只要胤祺让他走快点。胤祐从小时候起，额娘就教过他，只要走慢些，其实看不大出来。
他便也习惯走慢些，不论是干什么，宁愿早起半个时辰花在路上。也不愿意走太快，让自己的跛足明显。
迟疑了片刻，知道五哥不大可能专门来戏弄自己。胤祐走快些后，瞬间就察觉到了这鞋子的问题。
从前自己走快了之后，因着两边腿的高低不同。左边的这条腿迈出去的时候，总是更加用力。但是穿上了这双鞋后，两步是一样高的，即便自己走快了也没有察觉到吃力。
明白了这一点后，胤祐停了下来，看向了胤祺。
“五哥，这鞋子？”他声音有点颤抖。
胤祺脸上带着笑意：“你也看出来了吧，这鞋子是前些时候我在一本书上瞧的。说是像你这样天生两条腿长度不一样的，穿上这样的高低鞋，平日里不管是疾走还是跑步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你这明明是小问题，现在完全看不出来了。”
走到胤祺身边，胤祐的嘴唇都在颤抖，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从前额娘的叹气，太监宫女背后的嘲笑，让他一直觉得，生在皇宫里，这样的问题，是自己和额娘最大的不幸。
但是今天五哥告诉自己，这其实只是一个小问题。其实，这个小问题是可以被解决的。
将手里的纸展开，胤祺放到了胤祐的面前：“这是你这双鞋的图纸，当初为了量你两条腿的长度，我可是费了劲儿的。”
接过图纸，想起了那日五哥颇为异常的举动，胤祐一笑：“多谢五哥费心了。”
将图纸展开，看着上面详细的说明和鞋子设计的样子。胤祐看了一眼后就小心翼翼叠放好，让小满拿去放好了。
“今儿也太晚了，”胤祺擡头看了看夜空，打了个哈欠，“再不回去，怕是不必睡了，直接去上书房了。”
说着对着胤祐告辞，往外走去。
胤祐站在原地并没有相送，看着胤祺离去的背影，回到了书房。
此时收拾外面的太监宫女们做好了活计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胤祐在书房内脸上的激动和笑意终于掩饰不住了。
他绕着自己书案小跑了起来，感受着自己的腿终于不会因为加快速度而一上一下，也不会因为跑步就显得跛足。
直到身上累出了汗水才停下了，坐在了书案后的椅子上。将图纸打开细细看了看，似乎要将这东西印在自己的脑海中，看了许久才将这东西安放好。
明日，要让内务府多做出几双来。以后自己就穿着这样的鞋子了，五哥说得对，只要自己步履和常人一样，谁又能说自己有不同呢？
接下来的几日，胤祐一直穿着胤祺送的鞋子，直到内务府做的鞋子送了过来。这些鞋子的鞋面和花样各不相同，但是都是严格按照图纸上面打造的。
穿上了这个鞋子，胤祐也终于不忌讳疾走或者跑步了。即便是在人前也敢快步往前走了。
他的变化自然被其他人收入眼底，胤禩有时看着胤祺觉得他想不明白。
五哥看上去没有收揽人心的打算，可如果不是为了人心。那他对四哥和七哥那样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能无所求，但却这般将人放在心上吧。
胤祺见自己送的东西送过去后，胤祐脸上的笑容多了些。也敢在各处跑动了，很是满意自己送的这一份礼物。
七月份的到来，代表着今年去木兰秋狝的时间也临近了。
不过这次胤祺并没有去年的激动，去年毕竟是自己这八年来第一回有可能出皇宫，甚至是出京城。
而且去年能不能去是未知数的，今年确是已经定了自己能去。这也让他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淡定，不过能出去玩还是很让人开心的。
这次去木兰秋狝的时候，胤祺问了敖登，要不要回去看看。
虽说敖登在部落的时候受到他大哥的欺负，但说不定部落中还有什么他比较在意的人。或者离开了家乡这么久，可能会想要回去看看。
一听到这个问题，敖登马上摇了摇头。
“那个地方，”敖登冷笑了一下，“如无意外，我一辈子也不想回去。”
海塔在一旁目光有些奇异，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家伙这个表情。
这一年来的相处，胤祺的这几个哈哈珠子都建立了还不错的感情。海塔有些跳脱，性子活泼，擅长与人交际。
敖登平日里少言寡语，但是很是要强。明明刚到皇宫的时候，汉字和满文都不大认识，但是这一年来不仅将文字学好了，功课也在哈哈珠子中称得上是上游。
吉日格拉功课一般，他和敖登都是来自草原。但是显然他并没有敖登那么好强，虽然满文和汉文都学会了，但是功课在哈哈珠子中始终都是垫底的。
尹哈齐则极为聪明，说话做事很是周全。
“不去就不去吧，”胤祺不是很在意，“敖登不愿意去，那吉日格拉呢，你去不去？”
每个皇子能带一个哈哈珠子，胤祺首选的自然是这两个家在草原的人。带着他们的话，还能顺便让他们回家见见亲人。
吉日格拉听见胤祺的话，眼睛微微一亮：“我去！”
他是科尔沁的人，但从小就被送到了京城中长大。这几年间只有家人从科尔沁来看他，他还从未回过科尔沁。这次既然有机会，那肯定要好好抓住。
这便定下了带着吉日格拉。
等到了八月，人选定下来后，胤祺依旧骑着马跟四哥和七弟走在一起。这次七弟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很多胤祺去调皮捣蛋的地方，只要叫上他了，他就愿意跟着一起去。
和上次相比，胤禟虽然还是不高兴五哥自己去，但是这次并没有哭嚎着要跟着去了，胤祺承诺这次带回来的玩具肯定不比上次少。
去木兰秋狝的这两个月，更好躲过了紫禁城最炎热的八月。等胤祺等人重新回到京城后，已经是九月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