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科不再是一板一眼的口吻,倒像是在和朋友吐槽无良的上级。
许嘉微怔,忍不住笑了:“邵宴清的脾气很差吧。”
刘科沉默片刻,十分中肯地说:“如果他能改变说话的方式,大概会交到更多的朋友。”
许嘉笑得更开心了。
电话挂断后,心情依旧十分愉悦。
许嘉看着这锅海鲜粥,清清嗓,再次舀一小勺送于唇间。
真的好奇怪,原先还带有苦涩糊味的粥,此刻竟变得香甜起来,缓慢地咀嚼着米粒,也逐渐能尝出软糯的滋味。
许嘉想,她大概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因为一碗再普通不过的海鲜粥就动容?
儿时,父母总是偏心弟弟。
10年前后,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差。苹果滞销,大批大批的果子烂在地里。许荣成天喝酒,张秀琴则唉声叹气,两人成天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喊,尖叫,似乎在比拼谁的音量更高。
许嘉坐在角落里,边看书边择青菜。许耀一回家又嚷嚷着要吃肉,说他学习太辛苦,再不好好补一补的话,是连翻书的劲儿都没了,又说和同学约好,周末要去镇里看新上的电影,问张秀琴要五十块的零花钱。
许嘉读初三,许耀则刚升六年级。
许嘉穿着洗到泛白的夏季校服在做饭,许耀则踩着新款的耐克与母亲撒娇,说妈妈给我钱吧,那电影很好看的,而且大家都去,我怎么能落单呢。
张秀琴被儿子磨得没办法,塞给他六十块,第二天还去买了两斤排骨。晚饭时,一向抠门的许荣只顾往自己嘴里塞肉,张秀琴是一口也没吃,将排骨全部放进儿子碗里。
没有人理许嘉,她就坐在靠墙的小桌上吃水煮白菜,白菜很老,咬也咬不动,只能拼命地往肚子里咽。
许嘉从未期待过得到别人的关爱,所以更要坚强,要独立,要成为最优秀的人。
而今天,她什么要求都没有提,甚至早前还同邵宴清发了火,但却得到了一碗为她而做的粥,一份独属于她的偏爱。
许嘉没有想象过邵宴清做饭的模样。
他也会带着小熊的围裙,站在料理台前忙东忙西吗?他没有做饭经验,淘米的时候肯定会漏掉许多米粒吧。最重要的的是......他能分清楚糖和盐吗?
许嘉如此想着,似乎就看见了邵宴清挺拔的背影,心里忽而有些痒,却是扬唇笑了。
晚间六点半,许嘉接到邵宴清的电话。对方开口说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她有没有见到桌上的海鲜粥。
许嘉在看《天鹅湖》的芭蕾舞电影,闻言将音量调低:“嗯,味道还不错,好像和在本家吃的差不多。”
邵宴清:“只是还不错吗。”
许嘉磨搓着手机壳:“不,应该说非常好。”垂眼,声似喃语,“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和对方道一声谢。”
话落,是短暂的安静。
许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加快,贝齿咬住唇,稍用力地攥住手机。她背靠沙发,身体缩成小小一团,握住遥控器的左手搭着膝盖,指尖反复拨弄着音量键。
11,10,9......
电影的音乐在降低,褪去,直至完全消失。
这时,许嘉终于等到邵宴清的回答。
邵宴清:“你想对他说什么。”
许嘉张了张口,轻声道:“感谢他为我准备晚餐。”
邵宴清笑得更开心:“他知道了,他说不客气。”
许嘉问:“工作还顺利吗。”
邵宴清在翻书,听筒内传来簌簌的声响:“在要等最新的剧本大纲。邵平南—”
许嘉一愣。
“因为邵平南的干涉,项目筹备得较为困难。”
邵宴清停顿片刻,又问,“许嘉,你会背叛我吗。”
“当然不—”
许嘉下意识要否认,话至唇边却冷静下来,“我们是合作伙伴,我没有必要背叛你。”
邵宴清:“如果有人向你提出更高的条件呢。”
碗里的粥早已经凉透了,虾仁夹着米与鲍鱼混在一起,软趴趴地黏在锅底。
她与邵宴清的关系就如同干掉的米糊,看似纯真得像透明的纸,实则只是冷掉的剩饭残羹。
金钱,交易,他们起缘于‘利益’,也终将归于‘利益’。
既然选择以婚姻做交换,就别因为对方的猜忌而伤心。许嘉,不要做丢掉真心的傻瓜。
在心里反复地,长久地告诫自己。
理智试图挣脱感性的牢笼,逐渐融化的冰层却仍在消退。
许嘉放下遥控器,慵懒地靠在椅背:“你放心,我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邵宴清沉默。
许嘉笑,慢悠悠地说:“既然我签署了合同,肯定会遵守职业道德。”垂眼,勺子搅弄着粥,“但是邵宴清,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邵宴清:“你说。”
许嘉垂眼,低声道:“我们现在......是盟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