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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2 / 2)

愿随她生,愿替她死。

生生逆旅,她是引渡他的船。

该下船时,送她上岸,他无悔。

溺水,他甘之如饴。

那伽的眼眶里有什么几欲打转,被他憋了回去。

轻微的哭腔,被他伪装成情/动的沙哑,“可以吗?”

暧昧的气氛里,纪筝忽然懂了他的意思。

很小声地“嗯”了声,点了点头。

纪筝也是受卿回记忆冲击,需要强烈确认点什么,来确认自己鲜活地活着。

身体被慢慢放平在石床上。

目光里最后看到人,是少年俯下头颅。

埋入向往之处,神情却饱含悲伤。

而后,纪筝的眼帘里便是洞府的石顶,嶙峋狰狞的石柱,透明的水滴顺着石柱的纹理,一滴滴滑落,经年累月水滴石穿,落在山洞里,发出规律的水声。

纪筝的眼帘里,一切都起起伏伏,摇晃不定。

人世浮沉。

或许这洞府里的水滴石穿,才是亘古不变的存在——无常,却有恒。

眸子里漫上雾气,她咬紧牙关。在极致的痛苦仇恨里,又享受到了灭顶的欢愉。

少年凑到她耳侧,带着低笑,举起她的手指,抚摸他唇角的湿润。

“姐姐。”

雨歇时刻,他突然叫了一声。

沙哑温软,说不出的撒娇。

犯规。

纪筝心想,心里的刺激达到了巅峰。这一声,是小白龙,还是师弟……

她已无暇分清。

视线里,一切都在晃,比之前更甚。她唯一的支点,就是双手紧紧扣住的……少年的肩膀。

瀑布奔腾,水丝飞溅,似乎是起了小小的一束彩虹。

但无人有心去欣赏了。

……

醒来头发散乱,纪筝从圆白的左肩披上道袍,“我得去趟地府。”

地府助她揪出凤主,纪筝知道地府拿她当枪使,可是她顺势而为,得到了关键性的信息。现她与凤主已经摊牌,最好要找地府结盟,商讨对付凤主的方法。总比她一个人没什么情/报、单打独斗要来得好。

那伽应道:“我陪你去。”

那伽就躺在她身侧,撑着下巴守了她一夜,难得餍足,格外精神,纪筝看着就来气,给他一巴掌,“胡来。”

昨夜……

没分寸。

可他又有分寸。

犯规叫完姐姐,后半场没用崔惊樾的身体,拖了半条鬼体出来的。

够纪筝喝好几壶的。

纪筝照照水潭,看了眼自己。难掩疲惫。神态中有初经人事的慵懒。

昨夜是当了回女版宁采臣了,她叹了一声,心道果然不能与鬼通,耗精气。

那伽低声笑起来。“走了。”

“含着逆鳞,我带你下水。”

那伽带着纪筝游到了最近的地府神龛,因藏在凤主讨厌的水下,暂时没有被凤主发现。

纪筝想去地府,没想到地府先派了人在此等她。

不是别人,也是熟人。

“老川!”纪筝看到,叙旧片刻,随着老川一起进入地府。

老川如今换了官服,也是小官一个,不用像阴差那样跑外勤,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如今回家也容易频繁,家里夫人孩子都从山里接到了地府置办的宅子。小日子过得很不错。

老川添了几个新孩子,向纪筝展示纸片状的东西。

纪筝定睛一看,竟然是照片。彩色拍立得,照的是很可爱的穿山兽一家。人口多,一张照片塞不下,还有一只小穿山甲叼着另一只的尾巴,只入镜一半。

“这是……”

老川看着纪筝惊讶,得意洋洋,“没见过吧,这是阎王爷带回来的新玩意儿。能留住瞬间的。厉害吧。”

纪筝含着笑意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心里惑然的疑团,越滚越大。

地府门口的电子屏,然后是拍立得,阎王已经越来越不加掩饰,他能去往现代带回高科技产品的能力了。

结合财神爷的指点,阎王算半个神,穿梭时空,亦非难事。

可偏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偏生安排了她熟悉的老川,来了这么一出。

纪筝思索阎王深意,想起那伽,转头看去。

那伽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默默守护着纪筝。

让纪筝想起记忆里她的猫,好像感觉不到猫爱她,永远是就近陪着她。可她出去旅游几天,回来时,猫在监控里又会掉小珍珠。她到家时,猫会骂骂咧咧愤怒脸,可又变得无比地黏她。

想起那伽发狠时的样子,和猫猫的愤怒脸,还真有几分神似。

纪筝忍俊不禁。

分神的功夫,老川引纪筝去见阎王。

那伽留在地府门口,没有跟过来。

纪筝擡眼望去,少年瘦了,道袍像挂在衣架子上。露出的手腕脚腕都纤细得叫人心疼。

黄泉路怨鬼阴风呼呼而过,少年身上的紫衣道袍翩飞。黄泉路两边的曼珠沙华也被刮得零乱,碎裂的花瓣丝丝缕缕,拂过少年精致而宁静的眉眼。

斯人如画。

那伽沉静得不像那伽。

纪筝忽然福至心灵,走了回头路,噔噔噔跑过去,背手在身后,看进那伽眼睛里,又问了“那伽,之前你在地府,他们有和你说什么吗?”

那伽一顿。

旋即笑意浅浅,“没什么重要的。”

他擡起手,将少女被阴风吹乱的发丝,拨到她耳后。

语气温柔。

“快去吧。阎王在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