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士如获大赦地退下了。
那阵马蹄声,正是纪筝回来了。
她的房间被安排在黎徜柏隔壁,她回来后先洗了个澡,洗去一身尘土和疲乏。而后才在房中休息调养。
听着隔壁房间来来去去的脚步声,纪筝留了一耳朵,黎徜柏听上去十分焦躁,左右地踯躅徘徊,他在门边停了几次,又走回房中,倒像在等什么人来拜访似的。
纪筝疑心他要会凤主的人,于是耐心在房间里待着,顺带偷听黎徜柏的动向。
没想到,她等了半晌,没等来凤主的人,倒等来了黎徜柏。
黎徜柏终于是夺门而出,走到纪筝房门前,敲了几声。
“小妹,会朋友回来了?可还开心?”
纪筝挑挑眉头,只当没有听见,一语不发,装作在睡觉。
黎徜柏手摁在门闩附近,想要强行进来。
纪筝早在门内观察到动静,施了个锁门符,符咒之力由指尖飞出,凝固在门闩上,让门无法被推开。
黎徜柏使了劲,发现门纹丝不动。
而中途闹出声响,里面还是一声不闻,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胸腔里一落空,“妹妹,睡死了吗?”
纪筝不吱声。
她在年山墓园,身后跟的小尾巴盯了好几天,她一回驿站尾巴就消失了,若说跟踪者和黎徜柏没关系,当她傻的?
黎徜柏自觉无趣,没有再敲门。
不过,纪筝听着,他的脚步声没有再响起来。
次日一开门,就看见黎徜柏同她打招呼,他竟是在外面守了一夜,眼下都生出青黑。
纪筝非但不觉得感动,而且觉得更加忌惮。
黎徜柏这可怕的控制欲。
他只不过是以关爱的名义,行控制之实,满足了他过剩的掌控欲。
不过,纪筝要从他身上问出凤主的讯息,只好暂时忍耐。
用过早饭,趁着天没亮,纪筝催促黎徜柏上马,前往月迷津。
那地方,她当初追南洋派的太素老道,去过一次。
当时,她借助那伽的鬼体上山,还不觉什么,此时自己亲自爬,才发现这座山很难爬。
虽然上山的石阶修建宽敞平整,方便人踩踏,但是路途却弯弯绕绕,拐个弯视线里就是另一番风景,高低错落,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
而且岔路繁多,都是向上的,纪筝试着走过几次,岔路会走到死路。或是堵死的山洞,或是成排的树木,石阶中途而断,断得突兀。
纪筝看着,心里一阵发麻。
简直……简直就像被什么吃了似的。
月迷津,是活的。
她被自己这种推想吓到了。黎徜柏察言观色,伸手轻轻勾住她臂弯,“妹妹,跟着我,要不然,这个地方,可是会吃人的。”
纪筝很识时务地跟上他。
黎徜柏对月迷津似乎很熟悉,带路更是目标明确、轻车熟路。
走动间,耳畔可听闻水声靠近。
瀑布?
纪筝想起来,这里有瀑布,万丈深渊下的潭水,深不见底。
彼时,太素就是通过跳崖,躲过了她的追杀。
纪筝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回来了。
她彼时总预感会回到这里,没想到这里真的与她充满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骨骼里像过电一样,纪筝猛地一哆嗦。
黎徜柏握紧她臂弯,扭头问:“怎么了?”
纪筝擡头,望见他的下巴。下颌线清晰,有如刀刻。
沉默良久。
忽地,她叹了口气。
“你还要装多久。大哥。”
黎徜柏一愣,“你在说什么?”
纪筝拨开他的手,让自己重获自由。
“带我绕了这么久。总是不到山顶。水声就在耳边,可就是到不了。”她冷冷地凝视黎徜柏,“你真的想告诉我有关凤主的事吗?还是……想把我困在这里?”
月迷津她来过,他们大清早上山,要赶到悬崖瀑布所在处,根本要不了这么久。
黎徜柏眼睛里一片阴霾,可擡脸时,又化作春风一般的和气。
“妹妹,你为何如此多疑?”
纪筝并不接这顶帽子,冷静地分析:“我以前来过这,上山顶,要不了这么久。你说这座山会吃人,指的是地形变化吧。”
“在你带路时,这里的地形在细微变化,使我们不断绕路,永远到不了山顶。因为变化很小,每踩一步都在变,如果不是有意留心,只会当成是踩山路正常的脚感。这是想等我精疲力竭时,再对我出手?”
黎徜柏恍然大悟,“妹妹。你太聪明了。月迷津的秘密,死了好多人,我们才发现。你一下就明白缘故了。”
纪筝低低笑起来,“你非要我说吗?”
她已经没有了耐心。
“我再问一次,你还要装多久?大哥。”
“还是我该叫你一声……”
“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