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荒谬了。
在牙齿要被抵开的时候,纪筝猛地坐起来,推开了黎徜柏。
右手上带着炁,这一记很重。饶是习武惯了的黎徜柏,也不由撞在床柱上,一脸错愕。他的唇瓣因用力而发肿,温和的眼睛里,荡漾着纪筝从未见过的,像野兽一样的光芒。
黎徜柏:“妹妹,你怎么会……”
纪筝:“我怎么会醒?倒不如问问,大哥你对我做了什么?”
黎徜柏近乎恼羞成怒,面色红透,辩白道:“我……那又怎样,是纪伯同意的,你不是最听他的话了吗?”
“当初,纪伯收留我,容许不改姓,便是属意你我成婚的。”
纪筝一愣。
是有这么回事。
她能理解纪相,老父亲,想要延续纪氏和黎氏两代人的缘分。亲上加亲,喜上加喜。
既能兵不血刃,把黎家的势力收拢过来,又能强强联合,为纪筝找个好去处。
就是真如神算子所言,纪筝的“义兄”为她挡灾死了,那黎家的家产,还是能落到纪筝这个当家主妇手里。怎么想都是不亏的。
更何况,黎徜柏是个人才呢。
说起来,要不是出现了纪瑄这个意外,本该如此的。
纪筝咬紧牙根,牙根处的上下牙互相碰撞,几乎要自我博弈。
可是,这是在她去地府看到那些命簿之前。
如今的她,只想冷笑。
黎徜柏同她想到了一处。
“本该是我!”
“你爱上的,本该是我!”
“你从来只在意纪瑄,明明从前咱们那么好。”
“纪瑄痛,纪瑄可怜,难道我就不痛不可怜?”
“所有人都说我光风霁月,虽然从小失怙,却是沐浴在众人的爱意中、听颂着众人对爹娘的敬仰而长大的。”
“谁又知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你对纪瑄那么好,你看看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现在成了废人,成了疯子,你都舍不得他!”
其实爹娘是被皇帝害死的?
一句句辩解剖白。
他几乎有点可笑了。
换不来纪筝的半句理解与宽慰。
“哈哈哈哈哈哈哈……”
骤然爆发的笑声,让黎徜柏当场愣住,面红耳赤迅速消退下去。
“妹妹,你笑什么?”
印象中,黎徜柏从来没有见过纪筝这样大笑过,她的情绪向来是很淡的。这点上,她和纪瑄很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可是,现在的纪筝,笑到捧着肚子,像在看到了举世都难见的顶级笑话。
她看着他,因为他就是那个笑话。
纪筝笑完,擦擦笑出来的眼泪,道了句:“是啊。”
按命簿所写,纪氏纪筝,当与大哥黎徜柏相爱相杀,成亲缠绵至死,死死活活,比她看过的所有虐文都要狗血。保证痛到位。
而身边一干所有人的命簿,都为了他们俩的“神仙爱情”……铺路。
此刻,纪筝掐死他的冲动都有,但她忍住了。
忍住了所有的惊涛骇浪。
因为她要钓出凤主。
地府不啻于明示,她这一生,命簿都是被安排好的。注定与黎徜柏演一次古早狗血虐心小说。
不过,和她实际经历的,却发生了偏差。
原本的命簿里,二哥是另一个人。
也是戏班子出来的,但是戏子无义,在纪府里上不了台面,经常内斗作妖,妄图谋划纪家的家产和权力。那个二哥,对纪筝只能说是场面上过得去。
而且,纪府的灭门,应当出自皇帝授意,爹爹、二哥三哥都惨死,由此纪筝生出极度愤恨。
踏上复仇之路。
之后再遇大哥,经历误会、和好、相爱相杀,最后携手在一起。而纪筝因为多年的积病成疾,不久撒手人寰,死时,身边所有的亲近之人都走了……上到三清观,下到复仇蛰伏时的所有认识的朋友。
最后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人。
黎徜柏。
这是原定的命簿。
而纪瑄的出现,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把所有命簿走向打乱。
所以,安排她命簿的,不会是别人,而就是凤主。
纪筝叹了口气,“大哥你不要瞒我了。我都知道了。”
黎徜柏很警惕,反将一军,“是谁告诉你的?”
纪筝为自己低估他而感到一丝后悔,他不是那么好骗的。能打一次胜仗是运气,能连打胜仗的,脑子是很活络的。
纪筝只得半真半假,“灯阳。”
但毕竟,灯阳是个死人了。
说不说真相,说多少真相,怎么说真相,确实是黎徜柏一个人说了算。
黎徜柏:“你早就对我生疑了?之前的一切,都是装的?”
纪筝不想和一个恋爱脑多掰扯,直接发问:“你和灯阳背后的人是谁?”
黎徜柏沉默。
纪筝:“凤主,对不对?”
听到关键词,黎徜柏擡头,眼神一瞬冷冽。
他周身的气质变得充满了戾气和杀意。
纪筝都不由退了半步。
捕捉到纪筝的动作,黎徜柏收起浑身的刺,重新变得温和,“妹妹果然聪明,知道了这么多。”
他朝着纪筝走过去,伸出手。
纪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往后退。
“别怕,妹妹,我带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