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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门不入的真相(2 / 2)

身形高大的将军,连铠甲都来不及卸下,脚步蹒跚在残雪里。一步一个脚印陷下去。

“啧啧啧,抄家了。”

“什么罪?”

“听说,是造反。”

“大贪官,呸,吞百姓的油水。”

“诶,好多,都是民脂民膏。”

纪府抄家,一台台向箱笼往外擡,就撂在大门口。在脏雪里,一个个唱名。看客围一圈,啧啧称奇,啐一口贪官。

好热闹,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热闹。

黎徜柏揉了揉眼睛,心道自己真在做梦了。

可是纪府阶前淌下的血,慢慢顺着雪,顺着军靴的缝隙,一点点渗入脚底。

冰冷刺骨。

他恍惚意识到什么,随手扒住一看客的肩膀,“这家的小姐呢?在大理寺吗?在牢里吗?”

那看客见他军装,且狐疑且惧,“不啊,烧死了。”

“什……”

黎徜柏一口气呼吸不上来。

他看不清,眼前是晕的,什么都在旋转。

军靴橐橐。

白花花的雪也踩脏了。

迷迷糊糊走进去,下意识走到了小妹的闺房。

他睁开眼,看清了。

眼前是一片废墟。地面烧得焦黑。

小妹连一把灰都没留下。

黎徜柏再次抱住纪筝,把头埋进她的后背,“妹妹。”

“这就是真相。”

纪筝冷笑了一声,“所以,你过门而不入,是因为黄皮子上了身?”

“嗯……”

“他是千年道行成仙,能趋吉避凶,怕我被纪家劫难牵扯了,所以才自作主张上了我的身。等我恢复意识,早就已经……”

回天乏力。

“闭嘴!”纪筝尖叫,“我不想听,滚开!”

书房武器架上挂的鞭子,她顺手拿来,狠狠抽在黎徜柏身上,呼呼作响。

自己的歇斯底里控制不住。

心魔……被她压制了,不代表释怀。

大哥没有错,黄皮子好心办坏事,难道爹爹和三哥,纪家那么多口人,就错了吗?就活该死吗?

“就算你有苦衷,我也不想听,听了也不会释怀!”

黎徜柏那颗泪痛得终于落了下来。顶着被鞭子抽得皮肉翻卷的身体,一步步走向她,徒劳地去够她,要她的拥抱。

“那要怎样才能释怀?”

纪筝眼眶发红,“我要你死。要你和爹和大哥一样死得尸首分离、死得流离失所、死后永不得安宁。百年无人祭拜!”

黎徜柏居然笑了,抱住她,吻了上来。

“好。”

“恨我,那就足够。”

只要不是不在乎。

只要不是不在乎。

恨我,那至少,我还在你心里。

纪筝陡然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他做了什么。她不敢相信嘴唇上传来的触感,还有流过唇角的眼泪,是发苦发咸的。

门外有争执声。人的影子映照在窗纸上。

“大哥人呢?我要见他。”

那伽连话都懒怠同阿张讲,他可没有崔惊樾那么好的心性。直接横臂拦截。

阿张气不过,抓着他手臂就咬。

那伽灵活松手。

“属狗的?”那伽嘲讽了一句。

阿张一愣,“你……你的声音……你是男子?”

那伽仍是不理,悄悄操纵鬼炁,在她脚边缠住,将她绊倒。

“啊!”

阿张摔得撞在门上,一撞痛,脑子清醒了大半,灵感如同一道炸雷,炸进脑海。

因为过于激动,阿张脸上都浸透汗水,“我明白了,时你们。”

她趴在地上,“原来是你们,被通缉的一男一女……”

“怪不得……怪不得大哥那样喜欢她……”

末了语气发颤,已隐有悲鸣。

书房内外,门里门外,旁听的皆大骇。

纪筝恨意去了大半,黎徜柏更是推门而出,直接就势将阿张扶了起来。

那伽好整以暇,抱臂看戏,走进去将犹有泪痕的纪筝,挡在了身后。

黎徜柏搀扶起阿张。说是扶,更像是将人架起来。口中满是安抚之语,“阿张,你先不要急,我同你慢慢讲清。”

他语气实在温柔,又长了谦谦君子的脸,一旦想亲近人,莫有不上套的,何况阿张一颗心早就系在他身上了。还真顾不上细究,由着他半推半就地往自己屋子里去了。两人走远了,还听见黎徜柏的声音,“摔疼了没有?我先替你叫大夫。”

如是这般,那伽笑道:“这是安抚成功了?”

纪筝扔掉手里的鞭子,“等着吧,未必。”

两人等了半晌,才见黎徜柏匆匆赶回,他道:“人已经吃了药,睡下了。没事了。”

那伽不说话。

“没事?”纪筝冷笑,“为了当上你的“妹妹”,一个不惜放火将自己烧到毁容的女人,会这么好哄?”

她点破了,黎徜柏想起这茬,脸色倒白了,“我叫明路去看着。”

一时心思全在纪筝身上,只去拉了她的双手,“妹妹,你……你可曾原谅我?”

不待纪筝回答,只见金嬷嬷跑了来,急吼吼的,“将军,阿张姑娘不见了。”

黎徜柏惊道:“不是才睡下?”

他惊诧的眼神撞进纪筝深潭般的眼睛里,他幡然醒悟,是自己低估了女子的执念。那碗“安神”的蒙汗药,阿张定是吃过后吐了出去的。他自以为哄好了阿张,却不想,这一下午,是阿张哄好了他。

那伽瞧着这眼神来来回回,笑道:“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他可没忘记,黎徜柏当初为了逼纪筝坦白身份,是如何踩一捧一的。

黎徜柏顾不得与他争论,急忙吩咐:“赶紧找,通知宜珠,让她那边也派人找。人必定还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