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阴阳两村
焦棠从震惊情绪中迅速抽离,快速接受葛顺恒就是邱老道,以及岑教授牺牲的消息。
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快与途灵她们接应,取回岑教授留给她的遗物。途灵并未透露遗物的具体消息,一是撤离中无心多顾,二是她也道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总之,你先去指定中转城市等我消息。”途灵匆匆挂断联系。
焦棠将消息告知齐铎,他意外平静,未发一言。
之后,一行人将清洗计划整条船炸了,由于不能经由“正规渠道”返回中转城市,其余人都约定俗成跟随焦棠,进入途灵给出的特殊出口。
到达中转城市,关疏篱和徐戈雅打定主意跟随焦棠,高望征看齐铎与焦棠寸步不离,便也留下,范浪被迫去治疗断臂,忍住不舍离开。第三梦则跑了一圈后,又回来找他们。
焦棠从未跟这么多人同进同出,一时间很不习惯,于是将人都安排给奶妈齐铎,自己一个人跑去打探消息。
她打探消息的渠道有两条,第一条自然是先与石竹通灵。
石竹跟随黎天白他们一起撤离,由于是个木傀儡,自愿充当殿后的战斗人员,顺便还兼职不用吃喝休息的巡逻兵。
与她一起行动的还有吴见故。许是两人能力相辅相成,习性相近,更重要的是都有被排挤的遭遇,所以格外谈得来,一来二去便成了战斗搭档。
邱世瞳带人攻入天文楼时,石竹与吴见故以二己之力,砸碎了邱世瞳半支傀儡军团,那种澎湃的战斗热情,壮烈的战斗成果,至今仍被两人津津乐道。
“听到”焦棠声音时,她正蹲在卡车顶,用两只加固的木眼敏捷巡视后方的旷野。
黎天白没有告诉他们要去哪里,卡车拉了许多物资,从一个现场跳跃到另一个现场,擦着现场边缘隐身过去。
距离被偷袭已经过去三天,但是大家的神经不敢有半点松懈,直到途灵宣布,焦棠把清洗计划的船炸了,堵在大家胸口的恶气才重重纾解,一些人高兴起来骂骂咧咧,还有些人偷偷抹泪。
石竹除了开心,还有潜藏的自豪。从一开始,她就笃定焦棠一定能把事办成。
她虽然不会再有眼泪,但仍十分想哭,叫道:“焦棠,你能活着太好了。”
听得出来石竹是真心高兴,焦棠由衷笑了笑:“你还好?”
“不用担心我。”石竹欣喜回道:“你找我是不是想了解逃离组织被偷袭的事?”
她当然知道,焦棠联系她绝不是为了叙旧。
焦棠嗯了一声,让石竹将偷袭的过程详细讲一遍,尤其是邱老道的术法、行为、策略部署等。
意外的是,石竹听此重重哼了一声:“邱世瞳就是一个欺世盗名、胆小如鼠、卑鄙无耻的小人。”
这描述倒符合焦棠对葛顺恒的第一印象,但多次“交手”,她不认为邱世瞳如外表看到的窝囊。
她耐住性子,听石竹说下去。
石竹先从邱世瞳应莫笙笛组队邀请,到达天文楼一事说起。
当日,邱世瞳与他的朋友到达天文楼,接受黎天白的检查,期间天文楼所在的中转城市出现过一次风暴天气。
黎天白让途灵排查系统异常,途灵找到了黑客入侵的痕迹,因此上报了岑教授。
岑教授认为天文楼不安全,高层开会讨论是不是要撤离的事。撤离除了有被发现的风险,还有就是联络器需要断电,可能会与在其他现场里出外勤的成员暂时失去联系。
讨论结果是,暂时撤离到本中转城市附近的塔内,等待焦棠等人的总攻信号。
邱世瞳选择在那个时候发起偷袭。黑客入侵真正的意义是让他调动中转城市里的NPPC来攻击总部。
邱世瞳带来的黑客向附近清洗计划的成员发送定位,然后一群人躲在NPC后面袭击逃离组织的人。
邱世瞳的术法厉害就厉害在他随便建立一个类似鼎的通道,都能召唤出大量的NPC。所以打到后来,从其他现场调来的NPC成为石竹他们最难缠的敌人。
石竹说到激动处,怒叱邱世瞳不仅是一个胆小鬼,还是一个变态!
变态就在于他能从鼎中驱动一个不知道什么生物的术士。说它们是术士,是因为虽然长相可怖,却身披道袍,手持法器,并能施展妖法!
虽然岑教授被重重保护,可没躲过术法的攻击,加之她年纪已大,又没有特殊能力护体,最后在撤离途中牺牲了。
石竹说起岑教授之死,声音颤抖,十分伤心。
“我喜欢岑教授,她是一个很可爱的老人家,又善良又亲切。她让黎天白给我安排了住宿。听说我生前学医的,还送了我许多增进能力的古籍。”石竹哀伤喃喃。
焦棠忆起岑教授顽皮的笑脸,胸口也像坠着铅块。
石竹哀悼完,又说岑教授的助理——钟器,严令禁止其他人接触岑教授的遗物,声称其中有一样东西是留给焦棠,只能由钟器本人运送。
石竹纳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我感觉绝不是什么上古神器。”
“我离开前,岑教授曾许诺告诉我世界的真相与樵先生的事。或许与那个相关。”焦棠猜测。
石竹:“真希望快点见到你。”
“通话”在石竹这声慨叹中结束。
焦棠脑子有点乱,但千头万绪汇成一个结论,那就是邱世瞳与清洗计划不可留。
打探消息的第二条渠道是“偷听”。没什么偷听手段比铜鹊能更快获得清洗计划的一手消息。何况她修为大有精进,精神力充沛,足以窃听多个现场里玩家的对话。
她凝神通灵,意念分散至诸多现场的联络器中,专门探听清洗计划成员的交谈。他们所谈除了恶趣味之外,大致可归拢为四类信息。
第一类是,清洗计划端了逃离组织的窝,还杀了逃离组织的领袖,痛快!
第二类是,清洗计划的联络器越来越不稳定,最近许多人因为联络失效,脱离了邱先生和许先生的掌控,得以离开组织。
第三类是,之前素短带走了一批人,现在船沉了一批人,攻打逃离组织总部死了一批人,还有一批人脱离了组织,剩下追随许邱二人的成员可能不足三十。邱先生说过,人数不够,NPC来凑,不知举措成效如何等等。
探听完,焦棠忧虑心情暂且缓了缓。邱许两人门徒只有三十,以焦棠现在实力,真正难对付的不会超过六人。
她这边人手足够,六人团战,不是没有胜算。焦棠打定主意,取完岑教授的遗物后就启程去找邱老道算账。
她将探听到的消息分享给齐铎,齐铎正在忙,透过神识,她甚至能窥听到微弱的金属交响,于是问:「你在干什么?」
是不是又瞒着她捣鼓什么神兵利器?这句话她不敢多想,怕被对方听见。
齐铎却好似听见了,顿了顿,不自然地说:「中转站的药店东西不全。」
焦棠:「你的烧伤还没好,还是耳朵有问题?」
她清晰记得齐铎被傀儡身烧伤了半边身子,耳膜严重撕裂,出现场时候没注意,这会儿她才记起对方也是带着一身新伤旧疾。
「没事。」
说完这句没事后,齐铎擅自断了颅中对话。
过两个小时后,旅馆前台通知她去取药。她取了,啼笑皆非,都是调理脾胃的中药。
石竹不在,她也不会煎,何况,她受了斑鸫一击过了两三天,胃该穿早穿了,现在没事说明它自我修复了。
「谢了。」焦棠在颅内留言。不过齐铎没有回。
此间二人又碰了几次面,不过由于交谈信息过于重要,连药到底用没用也无暇关注了。
焦棠希望齐铎去寻找邱世瞳与假许燎下一处落脚的地点。
齐铎坚持先去找许燎,据他评估,许燎才是充当谋士的角色,邱世瞳是刽子手。
“我知道你急于找许燎报仇。但是从大局来说,邱世瞳的通灵术才是我们面对的最大一块铁板。许燎能力再大,终归只是一个比较扛打的人而已。”
齐铎进出交集世界三次,这是他最接近许燎的t一次,可是焦棠搬出大局,他心中那根执念的弦忽然就松了,以往几次他就是太执着于眼前的线索,以为步步为营,实则被许燎牵着鼻子走,或许这次,先拔出邱世瞳这根木桩,埋在背后的许燎也就被带出来了。
“听你的。”齐铎微微一笑,心中执念暂散。
焦棠与齐铎各自有行动,何况焦棠要与黎天白对接,如果带着大队人马过去找人,肯定要被黎天白彻头彻尾地检查上三天三夜。焦棠遂与徐戈雅等人辞别,以通灵术继续保持联系,日后再聚。
徐戈雅冷静自持、第三梦冲动好战、关疏篱敏感谨慎,三人相处了一些时日,莫名契合,所以决定结伴同行。
高望征仍选择跟着齐铎去找人。他把齐铎形容成同宿舍的上铺兄弟,说自己本来是一个爱热闹的人,来到这个世界连一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郁闷了好久。好不容易碰上齐铎这样的上铺兄弟,必须得跟着,不然他要憋成自闭。
齐铎本来不愿意,听闻高望征因为没有说话的人拿头撞墙,心里似有触动,答应了高望征的粘人请求。
这群人年纪相仿,如果不是意外掉进这个世界,他们还在现实中每天上学、上班,和别人挤公交地铁,与朋友同事嬉闹,回家与父母吃饭,在网上冲浪刷剧,时不时做点不切实际又偷着乐的白日梦……
焦棠想玩家也只是人而已,大多数都是善良又平凡,务实又不完美,爱热闹又嫌吵的人而已。
她第一次萌生出与所有普通玩家一起离开交集世界的念头,不只是她一个人,是所有人。
一天后,途灵联系上焦棠,以组队卡为基础,给焦棠开了一个特殊通道。
逃离组织将总部设在茶馆内,前面正在唱戏,后台改成几个房间。焦棠擡步望后台过去,黎天白眼底疲倦,见到她后,顿然亮了。
他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介绍:“自从清洗计划的船炸沉之后,有很多玩家过来投靠我们。现在这个世界在册玩家中,已经有百分之七十的人跟我们建立了联系。大家终于明白,聚是一团火的道理。”
焦棠转入帘幕之后,站在简陋房间门口,停住脚步,问:“在册玩家数量有多少?”
“昨天的数据,1321人,按照200个现场分配,每个现场有6个人左右。按照每场死亡率30%,一场平均持续时间4天,以及系统每天吸收100名玩家计算。四天后大概是1325人。”
黎天白将她引入房间,边说:“别看增长率不高,但系统的吸收率正在提高,半年前每天被传送进来的数量是50人,现在已经是100,增速提高了一倍。”
焦棠咋舌,这个数据背后都是血淋淋的人命,而且每四天死的几百人里面,有90%都是新手。
黎天白落座在一张即将散架的木椅上,让焦棠坐在更舒适的沙发。
他提起茶壶,在焦棠面前的陶瓷杯里斟满,继续说:“其实,系统隐瞒了一些事实。”
焦棠直起后背,这个信息至关重要。
黎天白:“我们在现实世界都没有死,而且交集世界与现实世界的通道隐藏在某些现场里,是有办法打开的。”
黎天白换口气,惨笑:“如今岑教授去世了,从猜测到证实的道路变得更长。这是我们拜托你过来的原因。”
焦棠不解看他。
“岑教授留下的遗物能够解开部分世界的真相。她千叮万嘱解题之人必须是你。如果你能亲自进去一趟,对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玩家,绝对有重要的意义。”
焦棠更加大惑不解,什么样的遗物需要她进去一趟?不过,她能来就代表着她愿意接受岑教授的托付。
黎天白见她无异议,便起身去请钟器过来。
钟器十分有研究员的气质,沉稳寡言,年纪约有四十,双肩下垂,有些驼背。相貌也很有特点,眉弓很高,颧骨外扩,眼睑上有一颗痣。
站在二人中间的黎天白不得不穿针引线,他与钟器说:“这个是焦棠,上次你与岑教授一起见过的。”
钟器点了点头,展露短暂的笑容。她笑时苹果肌往上提,焕发出神采。焦棠心道,这人笑是亲切的大姐姐,不笑便是严肃的大夫,差别也太大了。
黎天白朝焦棠介绍,但其实是在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