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周南恪突然出声,他有气无力喊:“原来你是邱老头三大恶徒之一,铜弥留。”
“什么意思?”焦棠谨慎回首问周南恪。
被叫出外号的铜弥留拉下浓墨重彩的脸,不满道:“亏你还是清洗组织的,手肘尽往外拐,白眼狼!”
周南恪珍惜自己的气力,朝焦棠迅速解释:“三大恶徒,木弥留、铜弥留、沙弥留。木弥留渡人,铜弥留渡客,沙弥留自渡。她们三位一体,即使一人死了,也能靠另外两个人复活,所以叫邪门萨埵,三个人腿脚都不好。”
“闭上你的嘴。”铜弥留大声喝止。
可惜周南恪越是快要死,话越多。“她早年还给自己起了一个文绉绉的傻叉外号,叫渡客乘舟。”
“啊啊啊!”铜弥留从腰间摸出一双钩针,掷出一根,火速飞至周南恪的嘴脸上。
山川剑铮地打落钩针。
铜弥留哼一声:“年少不懂事,却被你拿来嘲笑。今天叫你们再也笑不出来。”
骤然她从空间掏出沉甸甸一尊千手金萨埵,震声念咒,整条车厢纷纷扬扬飞落金粉。
不消片刻,金粉已沾满地板与座椅,就连焦棠等人也免不了揩到一些。
几乎在铜弥留念下一声咒前,三尺青锋劈出一列强流,但仍阻拦不了车厢金属变形,那些行李架与窗棱陡然成为寒光毕现的凶器,每一寸尖端都朝玩家野蛮生长。
周南恪嗷嗷叫了两声,他沾染到金粉的肩膀长出两根倒刺,那刺拔筋裂骨地长,饶是硬汉也吃不消,况且是只剩一口气的人。因此他滚了两下,彻底没声了。
焦棠抖落脚边金粉,猜到一三六车厢能量结点的要义——不变之空间要生变,就要引气,譬如之前她在黄土世界也引气生水一样,铜弥留想要驱动足够多的乘客能量,就必须在关键结点上凝聚为数不多的气,制造车厢变动的术法。
想通这点,焦棠吩咐秦少珑暂时用失衡术看管好周南恪,借着食魂兽空间,跳跃到一三六车厢结点处,发动净土能力。
净土能破坏一定范围的法术,铜弥临时设下的法阵本就不牢靠,登时瓦解。
铜弥留躲在车座后面,她的腿脚已不容许逃跑,把心一横,将掌心一块脂膏捏碎,油脂淌落,金粉遇到油脂以燎原之势,迅猛铺开火势。
焦棠猜到金粉能消耗乘客能量,却也猜不到铜弥留手上还有尸膏,尸膏能瞬间催发灵体的猛烈反扑。
再拖下去,大家都要变烤猪,焦棠立刻联系齐铎,提出建议:「我们这边情况不妙。我要流转时间,但需要你回溯时间。」
齐铎这边情况早就不妙了。
没有焦棠祓除毒气,大家还废精神去搜寻她的下落,精神力已大大削减。
徐戈雅与焦棠意识相通过,找起来更快,她低呼:“我好像看到她离我们不远。似乎在北边。”
齐铎:“她们那边的时间比我们快一点。假如车子绕一圈回到八目城,从北逆时针转一圈,我们在东南方位,她们就应该在西北方位,正好在我们北边。”
第三梦的运动头巾湿涔涔,叫道:“北边,我也去找。”
关疏篱却睁开眼,不敢再继续了。“我感受到那儿短时间内爆发出很大的能量,就是味道不咋地……”
高望征调试武器,在窗口搭好位置。窗外风景像影楼里廉价背景,饱和度过高,一片平原不见丘陵。
第三梦忽然热汗瀑流,喊:“好热啊。有影子,但是一堆啊啊啊……”
她叫着睁开眼,关疏篱支撑住她。
第三梦舌尖发痛,扇了扇风,说:“正北,不超过十公里。”
高望征提武器,迅速上膛,他坚信机会稍纵即逝,犹豫就会败北。
此时,焦棠恰好与齐铎脑中对上线——我们这边情况不妙。我要流转时间,但需要你的回溯时间。
这句话刚在脑中着陆,白光降临,齐铎不容犹豫,急喊一声:“高望征,就是现在。”
白光帷幕罩下,一枚无形子弹穿透窗户,朝北飞逝。
众人只觉眼前晃过一片白,以为又错失良机,殊不知借着白光,空间隔阂消失,高望征的缩距子弹奏效了。
列车由阴驶出,进入阳光普照的轨道,八目城第八座山丘已急速后退。
焦棠适应强光,反应过来面前走近的人是齐铎,愣了愣。
齐铎这几步走得很急,靠近后盯着她腹部,问:“没事吧?”
焦棠回望左右,人都到齐了,不对……躺在地上的周南恪不见了!素短已经将人带走了?!
她有种牙齿幻痛的不爽,难得有机会碰上素短,竟然连面都没窥见。
她端详铜弥留,这人法术极阴险,捏碎尸膏后自己也被镀成一尊铜傀儡,面容仍保留生前的丑陋扭曲。
抛开杂事,焦棠先将队员的毒祓除。
她不敢停歇半刻,又唤过来齐铎,解释:“和黄土世界一样,我们所观测到的时间只是一种死循环。”
她见齐铎无异议,继续说下去:“我曾与游千城合作,推动过时间。”
齐铎迅疾看了她一眼,目光沉下,没有发话。
焦棠径自说道:“游千城说过,无脸修行者的目的是创造出没有时空概念的净土。空间变,时间不变就是一个个世界的终极状态。而让时间不变的不是系统,而是凌驾t在系统之上的更高的意志。”
齐铎:“你的意思是,那位更高的意志希望将这个世界的时间固定下来,但如果你对接上它,唤醒它某种意识,就会因为某些原因推动时间?”
焦棠揉了揉手腕:“没时间科普了。你发动时间回溯,把我的妄相带到过去的虚无空白之地,只要时间回溯得久远,就会有它存在过的痕迹。”
齐铎急切道:“即使时间回溯,它的存在也只是幻象。”
焦棠:“还记得太极台吗?幻境之中就有无脸修行者的存在。它的存在超越了更高的维度。”
焦棠叮嘱他人防范铜弥留,她和齐铎各自在通道处扫开金粉,露出小块空地。
齐铎将重力剑钉入地板,瞬间穿透烤得脆皮的金属底部,透过洞,轨道或明或暗。一团白雾将他与焦棠簇拥,微微失重过后,二人适应了回溯的速度,脚底的颠浮时刻传递着真实与踏实感。
白雾由淡转浓,空间由窄转广,焦棠驱动妄相只管往一个方向纵飞,她相信无远弗届,总能接触到那只掌管时间的“眼睛”。
齐铎所立金属底部裂开巨大缝隙,车体经受不住回溯的压力,正从中间崩坏。
一念三千,焦棠一点清明,妄相已经参破白雾之中红白花的巨大菩提树,她仿佛被星辰轮换的天幕吞没,胸襟积压的郁气荡然无存。
这一次她看得十分真切——巨大菩提树中有几千只眼睛,每一只皆注视着她,其中交织惊恐、怨恨与忧伤,极难形容那是怎样一种眼神,总之望之让人遍体生寒,如堕深渊。
无脸修行者便栖息在它们之中,缓缓瞰她,它虽没有眼睛,不知为何焦棠却能清晰感受到它的责难。
列车中,众人体会到的却是火灭下、金粉向上、铜弥留的嘴脸极速“解冻”后被扯出横向的巨大沟壑、乘客一边嘶吼一边爬回座位、车轮向后哐哐驰骋,列车处于完全没有摩擦力的高速运动中。
几人抓住所有能抓住的东西,以免飞砸在尖锐金属物上。瞟向窗外,八目城日升月落,从衰转盛,再从盛转衰,周而复始。
他们还看见了死去的耿真活生生端直身体,恭恭敬敬地将金属箱递到尤克怀中,脸上是无限荣光。
尤克拍了拍他后背,递出一张回程车票。耿真珍而重之地收纳进内衬之中,手掌抚摸上跳跃不已的心脏。
所有景象野马尘埃、昙花一现,唯有经历过的人才懂芥子须弥中的包罗万象与不可思议。
当一切复归平静,焦棠与齐铎合力推动时间,导致列车冲破静止时间的禁锢,又朝着正常剧情运转。
列车涌现出最日常,也在此刻让人最舒心的喧闹——在站台守望的乘客见到车来,自然是兴奋招呼,在车内喁喁哝哝的乘客发觉到站,自然也是热烈盼切。
广播机械播报——列车即将停靠的站台是八目城北丘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齐铎与焦棠对视,列车靠站,可是被绑架的尤利娅呢?自始至终,车上都没有她的身影。她真的在车上吗?
齐铎:“从剧情已知,售票员就是耿真的儿子,是他绑架了尤利娅。”
焦棠顺着思路推下去:“为什么售票员会认识尤利娅?”
“因为他的职业是售票员。”
“买票需要查验乘客的证件,他就是看了尤利娅的身份证,知晓了她的身份,决定实施绑架。”
“一个售票员绑架了一名乘客。不是在车上,就是在他认为安全可靠的地方。”
两人视线立刻投向站台上,落下两道锁的售票室,如今锁被剪断,门正徐徐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