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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黄土世界(2 / 2)

“哦,你也要走?”

焦棠发现石竹替换上了齿轮形状的机械臂,齿轮无声运转,带动手臂上一块记录坐标的智能表。

“我不走。我要和你绑定成为队友。”

石竹将智能表怼到焦棠面前,说:“黎天白给的玩意。说有了这个就能够刻录下同伴的时空位置。我接受了。”

“那他这个人也不算特别自私。”

焦棠和黎天白一顿相处下来,认为他这个人就是大事拿捏得细,小事倒放得比较开。

石竹认同这个评价,其实她对黎天白是心存感激的,就是交流上两个人好像串联的电子炮仗,他那边开,她这边也会跟着开。

“不谈其他人。就说你愿意带我吗?我保证不拖后腿。”石竹诚恳看她。

焦棠一直不苛求同伴人选,随意道:“你想绑就绑。”

有个熟人,做事说话也省劲些。

石竹惊喜地将她抱住,说:“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

焦棠问:“为什么不留在中转城市?”

如果石竹留在中转城市,既安全,又能接触到不同的玩家。

但石竹有自己的打算。“我听途灵说,清洗计划能够将玩家灵魂植入NPC体内,还能将NPC带出现场。我不想加入清洗计划,可我想窃取他们的‘秘方’。”

焦棠沉下脸:“你把我当作引出清洗计划的诱饵?你认为和我在一起,就能更快接触到他们?”石竹慌了,将脖子摇得吱呀吱呀响。

“你想哪去啊,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怕这个世界的玩家对我有敌意,认为我是异类,讨厌我,孤立我。如果你在身边,至少有一个认识的人能够理解我,不害怕我。”

焦棠脸色顿缓,原来比起现场凶恶,石竹更害怕人性诡谲阴暗的一面。

石竹举起双手,无辜道:“只要你吩咐,我能够突破系统限制出去搜索线索,降低NPC的敌意,还能迷惑其他玩家,我绝对是一个有价值的木头人。”

焦棠笑道:“有价值也是因为你是一个人,能够自己思考,而不是一件只会听从我指挥的工具。而且,通常来说我不需要手下。”

“我就说你是孤狼模式玩到底的人。”门口,黎天白挽着白衬衫袖子,似乎忙里偷闲过来瞧上一眼。

石竹问:“你有事?”“不是找你。”黎天白朝焦棠招手:“焦棠,组织的元老想见一见你。”

焦棠:“为什么?”黎天白:“老大传达的意思就是见你,没有解释。见不见随你。不过……”他突然闪过一个狡黠的笑,继续说道:“似乎和你拿到的手机有关。”

此话一出,焦棠不由分说地跟着黎天白走了。

“你自己进去。”黎天白将人带到一间办公室门口,火急火燎离开。

办公室门上贴着一张A4纸,纸面有两个大t大毛笔字——“茫茫”。笔势风神高迈。

焦棠掀起A4纸,下边才是一块正常的金属牌子,刻着“理论办公室岑经教授”。

里边响起一道慈和的声音——“别站在门口,进来。”

焦棠推开门,门内是一方她想象不到的空间。

门内的空间左右贯通,上下两层楼也打通,上面一层从天花板延伸下一块巨大的红木,>

左右两边各排上百个书架,上边全是书籍,也不知道游戏世界哪里搜集而来的著作,总不至于是玩家写的吧。

中间偌大的空地,挂了巨幅水墨画,画中远处有云雾缭绕的仙台楼阁。

不对。

焦棠又仔细盯着云里建筑看,不是楼阁,而是白塔,一座座,一丛丛。

水墨画下是一方红木案桌,中间掏空,蓄水养了一尾金鱼,时不时冒出尾巴。

桌前方,有横竖约六米的宽大沙盘。沙盘上雕刻白塔,留白部位有白色的光带充当桥梁,桥梁之下还有一个移动的墨点。

现在,有一枚长尺子,推着墨点往门口方向前进,墨点在沙盘上荡开一圈红光。

焦棠这才看出来,沙盘是智能平板上模拟的3D模型。

至于推长尺子的人,是一个身材矮小,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大概就是岑经教授。

她腕部的玉镯子坚致细腻,犹如彗星在白茫茫宇宙间流转,当她的手悬停在上空,墨点融化进背景,再不见踪影。

焦棠看见花白的发髻点了几点,似乎代表她在一番思考后,心中有了答案。

果然,只听她兴奋得像个小孩,叫道:“我又明白了。这次明白得很明白,绝对不会再不明白。”

她擡起头,背着手,异常明亮的眼睛透露出狂喜与欣慰。

“好姑娘,你是个带来好运气的丫头。”

岑经教授绕过沙盘,穿着布鞋,轻盈地迈到焦棠面前。

“黎天白将你的事迹都报告给我了。我听了很欢喜。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一个能够将唯心能力发挥得这么稳定的后生了。”

焦棠喊了句:“岑经教授。”

岑经笑眯眯点头:“是我。我找你来的。”

焦棠摸出手机,她这趟来就是为了这个:“你有办法打开它?”

岑经瞄了一眼手机,犹如瞄一个气球,笑道:“这玩意有什么好玩?我只是借着它把你找来。”焦棠皱眉,但又不好发作,将手机收回去。“岑教授,消遣别人是一种恶劣的爱好。”

岑经瞪大眼睛:“孩子,我不这么说,又要与黎天白解释为什么找你过来,还要让他转述原因,一来二去,你肯定就跑了。”

焦棠不动声色:“这说明你让我来的理由很无理,我会拒绝。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拒绝你。”哈哈。老教授笑得很开心,越发显得容光焕发,老当益壮。

岑经笑完,摆摆手,那只绿镯子在空气中荡漾开香气。焦棠绷紧的心脏也旋即一松,意识有点飘远,想到的是新鲜出炉的桂花糕软软糯糯的味道。

焦棠拧眉,岑经也有唯心能力,能够改变人的情绪?岑经看透她的想法,解释道:“我什么能力也没有。我唯一有用的就是我的脑袋。老樵说……”

焦棠猛地盯紧她。

岑经毫无所察,说下去。

“老樵,大家口里的樵先生,是我的一位故交。我什么能力也没有,却被他拉进游戏里面,这一呆就是十年。我在人类社会研究的是哲学。哲学家干什么的?不干什么,就光想。老樵说就是要我来想。思维能够推动系统改变,能够窥情这个世界的本质。他把我架在这个位置上,于是我出不去,就只能在这儿研究。”

焦棠沉沉问道:“那他呢?樵先生呢?”

岑经淡然笑道:“谁知道。死了,藏起来了,逃跑了?他给了我一笔资金,所以我才能够在这儿拉拢玩家,建立逃离组织。我说实话,我一开始就是为了找玩家当保镖,但慢慢我发现,老樵的想法是对的,思想研究、科学研究、物理研究归根到底是在挖掘这个世界的秘密。挖掘出来后,对玩家也好,对人类社会也好,对学者本身也好,都是一大进步。帮助这些人逃出去,不仅仅是挽救生命那么简单,有可能挽救的是现实里的人,或者挽救现实里的世界。”

焦棠简单点评:“很伟大。”

非常符合焦棠对父亲的了解,一个看似百无一用的书生,总是提出各种各样的奇怪想法,然后看那些想法像路边的野草一样,被人践踏,被人销毁,被人遗忘。然后他会继续提出下一批野草,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为了什么呢?

岑经仰着头,看那副水墨画,性子也渐渐沉静下来。

“这么做为了什么呢?说不清楚。利己主义的人肯定说是为了满足狭隘的理想,狭隘的自我表彰情怀。可是,对学者来说,研究发现和让世界变得更好本身是相同的,是同等愉悦的,是作为人,和作为人的共通处。”

焦棠听出这两个“人”是两个概念,类似社会人、自然人、地球人之类的区别,但细究起来,只会更加混乱,因此她选择听过一耳朵便算了。

岑经面对焦棠,她的身形实在太弱小,以致于她的脑袋莫名显得很大。

“言归正传。我喊你过来,是让你看这个东西。”

岑经手指沙盘,率先走过去,焦棠跟上去。

她重新执起长尺子,焦棠走近才看到,其实是一杆长毛笔。笔尖在沙盘中轻轻一点,就会荡开涟漪。

岑经点了几下,刚才消失的墨点出现了。伴随它的出现,焦棠发现丝丝缕缕的红线由它延伸到附近的白塔基座。

“你是唯心能力者,又是术士,肯定看出来,这个墨点和其他白塔建筑的连接靠的是术法。”

焦棠点了点头。“这个墨点是什么?”

岑经:“你将它理解为清洗组织的‘船’,这条船在各个现场间穿梭,将他们的玩家送到一些现场里,还能够将一些玩家带出来。据我所知,他们还能利用船与现实取得一定的联系。这条船是在老樵和他的同伴的技术上,改良过的版本。他们窃取了老樵和他同伴的研究成果。”

焦棠尽量压低自己的声线,面无表情问:“樵先生不是清洗计划的人?”

岑经倒吸一口大气,脸都涨红了:“老樵如果死了,听见这话,棺材板都能给你掀了。”

焦棠皱眉,老樵就是死了啊,她也希望棺材板能早日掀开。

岑经顺顺胸脯,镯子敲在她的盘扣上,丁零当啷。

“最开始接触这个世界的人有三个,老樵以及他的两个搭档,一位叫遥长,另一位叫素短。”

“化名?”

岑经:“自然不会是真名。三个人开发了一个系统,但是这个系统有一天竟然进化了,在游戏世界生了根,就像莫名有了自己的意志。后来,三人因为理念不同分开,素短创建了清洗计划组织。老樵在玩家里边声望越来越高,所以清洗计划里也有他的一些追随者。后来遥长接管了系统,再后来遥长也失踪了,玩家就彻底沦为系统的奴隶。”

岑经毕竟上了年纪,一番讲述下来,费了许多精神。

焦棠见她额间有虚汗,默默将案桌后面的椅子搬到她腿肚子边。

“椅子很重。”岑经拍拍焦棠发红的双掌,坐下去。

焦棠:“如果你身体不舒服,我劝你最好先说重点。”

多么真诚的劝告,配上焦棠的冷脸,就变成多么冷酷的年轻人。

岑经噎了一下,说:“重点就是,这艘船是清洗计划非常重要的根据地,我们甚至认为无理城和现场属于两套系统,而这条船就是无理城的承载空间。所以弄清楚敌方的根据地,也是弄清楚怎样从这个世界逃离的重要线索。”

岑经突然拍椅而起,气势万丈,面色大有仙驾前的喜气洋洋。

“船的本体一定是最初三人造的。你,一个能干的、有理想的、正义的术士,去那里找老樵、遥长和素短遗留下的信息,去那里端掉清洗计划的后台,去那里赚取最丰厚的奖赏,是不是非常振奋人心的事呢?”

焦棠张了张嘴。

岑经大手一挥:“当然是。你为玩家与这个世界的进步,贡献的不是星星之火,是璀璨的星辰。我会给你配备最高等级的队伍。你就尽管去吧。”

焦棠又张了张嘴。

岑经猛地坐下,凌然说:“去,也不t是现在去。”焦棠:“……什么时候去?”

从头到尾,她只对岑经提到的“怎样从这个世界逃离的线索”这点感兴趣。

岑经:“一个月后。因为我们要先捕捉到船的位置。你放心,一个月,多一天都不可能。”

焦棠脑子轰轰,可她岿然不动,等着岑经许诺她更多的东西,那些可以保命的武器和队友,多多益善。

最后,当焦棠从理论办公室出来时,已经得到了一份长长的清单。清单上的物资将在下一场出来后兑现。

焦棠边走边回望办公室门上“茫茫”两个字。

到底是“人海茫茫”的茫茫,是“茫茫大梦中,惟我独先觉”的茫茫,还是“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茫茫呢?

回到休息室,石竹还在等她。焦棠与她约定碰头的地点后,两人分开行动。

三日后,焦棠收到了系统派发的现场信息,既然岑经的请求需要一个月后兑现,她现在就不可能不进现场,多攒攒经验。

她收拾好行李,去找石竹。进去现场前,她一手抓着那把未“开荤”的山川剑,另一手抓着作为玩家挂件的石竹胳膊,踏入了指定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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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棠已经十分适应进入现场的晕眩感,当脚下传来结实的土地触感时,她迅速打开眼睛。

只是眼皮刚睁开,一阵干燥的风,兜脸刮过来,汹涌的沙尘不仅扎进了她的鼻子、嘴里,也扎进她的眼睛。

她捂住疼痒的眼皮子,吐出一口沙子。

旁边的石竹贴心拉起围巾,替她遮掩风沙,等这阵风过去后,她才凑过去看焦棠。

焦棠揉着眼角,泪水生理性反应地流了下来。

经过泪水洗礼,她澄澈的双眼望见的是无边无际的黄土。

“底下的女娃,让一让!”

一句厉声大叫,突兀地出现在头顶。

焦棠和石竹齐齐擡头,一看吓得天灵盖都发麻。

一块车盖大小的金属板反着红光,从五十米高的地方坠落,直对着焦棠和石竹的头砸下来。

哐当!

咚隆隆!

金属板砸进土里,将结实的黄土块砸开裂,裂纹有一米粗,十几米远。

焦棠警惕擡头,几步开外,一根白色杆子蹿上天,上端顶着一个似网又似条形码的金属物。

远看这个怪异的金属物已有两扇门大小,近看估计有一间小屋的面积。

金属物外围贴了许多符箓,中间顶着三根长长的天线。

刚才还在大喊“让一让”的男人,此刻已打赤脚从杆子上滑下来,一分钟后下到地面。

他下来后,先去瞧地上的“井盖”,侥幸笑道:“还好,还好,没坏。”

然后,他蹲下去,将井盖搭在后背,转身一手扶“车盖”,一手去攀杆子,这是又要上去的趋势。

焦棠看得眼皮直跳。

石竹十分忌惮,又离杆子和这位不太正常的大哥远点。

她一动,身上的机械泄露出光,那名壮汉猛然回头,目光定格在机械臂上,眼中充满压抑不住的贪婪。

大哥将“车盖”放下后,迈开大步子来到两个人面前。

“你两个女娃也是被困在这儿?”

焦棠站到他与石竹中间,冷眼打量壮汉黝黑的脸,问:“被困在这儿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