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意识投映
陆终无法准确形容进行精神意识投映的感受。
像是由外感受到的吸力,又像是由内出现的膨胀感。
与当初她因为躯体溃散，为了保存有效的精神意识，最大限度保证她能够“活”下去，霄将她的精神意识剥离残败身躯的时候一般,那种熟悉的剥夺感再次出现。
[重霄,你还在吗？]
“放心,我陪你一同进行精神意识投映。”
重霄说完这句话后也没入作为介质的海水之中。
他没有陆终的讯音能力，没办法在浸入海水中后，保持与陆终的交流。
[完成精神意识投映前，我们不能有接触是吗？]
陆终的询问回荡在海水之中,比起在陆地上听到的讯音要更加空灵。
重霄点头,以肢体语言回复陆终。
为了确保机器更准确地辨别目标的精神意识，陆终与重霄在完成精神意识投映前，不能有肢体接触，也不能相隔过近。
还好这里的海水深处连接了鲸族通道,可以直通大海，有足够的空间供二人完成精神意识投映。
重霄向研究组的负责人员示意，启动了精神意识投映仪。
重霄在这次启动之前已经亲自体验过数次精神意识投映,不断地调整,直至进行精神意识投映的人员的不适感降至最低，这才放心将精神意识投映仪拿出来供陆终使用。
[重霄你还在吗？我看不见了。]
陆终的精神意识刚刚被投映出身躯之外,对外界的感受能力还需要时间才能够出现,而处于这个状态的陆终无法像还在身躯之内时，以肉眼视物。
重霄已经完成了精神意识投映,一头长须鲸形状的精神意识,围绕着陆终还未成型的精神意识游动。t
他努力想要告知陆终他的存在，但陆终暂时还无法感知到他所传递的信息。
陆终的精神意识比重霄预想的要庞大得多。
如果不是他选择直接取用海水、连接海洋,仅靠着研究所的海水介质储存池，根本无法容纳投映出的陆终的精神意识。
还未成型的精神意识就像是夜幕苍穹之中的星云，神秘、壮观，其间有行星运转，雾状物将其包裹，更添一抹深邃。
重霄看着那星云形状的精神意识缓慢构建，愈发接近鲸族的原始形态。
那是一头蓝鲸，流线型的身躯以及宽阔扁平状的尾巴，如同坠入深海的弯月。
[重霄，你还在吗？]
陆终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她已经习惯了精神意识投映的状态，以具象的精神意识去探索世界的感觉与平时完全不同，如同卸掉了浑身的重量，整个人与半空中漂浮、五官相互融合之后对世界的感知。
[我一直在。]
完成了精神意识投映后，二人便可以通过精神意识的特殊交流频率进行交谈，对于陆终而言与讯音无差，但对于重霄而言，就像是意念交谈一般。
重霄的精神意识体型比陆终要小得多，但这是相比较陆终具象化的精神意识的结果，在其他研究员眼中，这两头庞然大物几乎挤满了海水介质的空间。
“测试，测试，精神意识投映对象，陆终、重霄，已完成精神意识投映，是否开启通道？”
研究员的播报声响起，处于投映状态的陆终与重霄，听见这个人耳能够接受的播报频率，却如同听到猛然响起的鞭炮声，刺耳而吵闹。
由重霄精神意识投映出的长须鲸，摆动尾巴，做着特定的指示动作，以答复研究员的测试申请。
通道被打开，陆终不由得被通道深处所吸引，游向更宽广的海洋区域。
“精神意识远离身躯真的不会出问题吗？”陆终询问。
“我们的身躯有研究组的人看着，不会有问题。”
她很习惯现在的状态，她的精神意识本就不该受到任何束缚，但她没有合适的身躯容纳这样的精神意识。
如果她所以有关过往的记忆仍旧是封锁状态，她应当如同上一次意识体投放在地球时的状态一般，身躯与意识体完美匹配，可惜，想要完成使命就必须去解锁记忆，弄清真相。
“我记得你提过，巴勒纳建议你以另一种形式进食，这样就可以解决能量补充赶不上能量消耗的问题。”
重霄游向陆终，身躯轻蹭陆终，胸鳍划动海水，如同拨开清风。
“看来，很多暗示是我解读得太迟。”
陆终摆动尾鳍，宽大的尾鳍带动水流，让她流线型的身躯更易破开海水的阻隔，一瞬就超越了重霄。
“精神意识投映的形态与精神意识有什么关联？”陆终看着同为鲸鱼形态的重霄，有一个早已种下种子的猜测正在缓慢生长。
重霄：“这个还需要更多实验来进行判断，不过8-26研究组的成员，几乎全员都亲身体验过精神意识投映，且体型都不大，因为受测者中也有精神力强度达到S级别的人，因此我排除了投映形态大小与精神力强度的关联。”
陆终继续追问道：“参与实验的研究组成员也会投映出鲸鱼形态的精神意识吗？”
“这个……没有，除了你我，没有我怀疑只有与生命意识投放计划有关的人，才会出现这个形态的精神意识投映。”因为重霄已知与生命意识投放计划有关的人并不多，很难去验证这个猜测。
重霄不知陆终要游向何处，但是见陆终游动方向的目标性极其明确，便也只是紧紧跟上，没有任何干扰和制止行为。
陆终听见重霄的回答，眼神落在他的鱼尾上。
在一切的初始、她还不是意识体、生命意识投放计划还没有正式启动之前、陆终在无人岛的海边捡到刚刚升维，还不适应形体变化的鲸族霄的时候，她就看出了那人鱼有着一条鲸鱼的尾巴。
鲸鱼品种众多、即便有相似之处，从特征上还是能看出其真正的种类，而霄当时的尾巴恰如现在的重霄。
或许林念当初就是为此才选择孕育了重霄。
难不成重霄的精神意识正是当初死亡后的霄未消散的精神意识？
林念选择孕育这样的身躯是为了放入霄的意识体？
陆终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意识体投放，哪怕现在找回了最初的那些记忆，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完整的陆终。
即便重霄就是霄，重霄也没有了身为霄的记忆，他拥有的，是在这一个与现在的陆终相遇的时间线、宇宙线中学习、生活、战斗的一幕幕。
“你在想谁？”
重霄加快了游速，赶上了陆终，凑到她身旁轻声询问。
“我在想，一个过分聪明的人，还能过得自由、开心吗？一个人若是清楚知道自己在人生的每个阶段应该干什么，每一步都走在早已规划好的道路上，她的人生是捷径还是束缚。”
陆终没有正面回答，这让重霄更加怀疑陆终刚才所想的确是一个需要隐瞒存在的人。即便有些不开心陆终的回避，重霄还是给了陆终他自己角度的答案。
“在我看来，这都是个人选择，身不由己虽是常态，不顾一切地追求自由也未尝不可，执着于捷径与束缚才会真正被束缚住。”重霄以尾部轻拍陆终，“所以，你到底在想谁？”
陆终笑而不语，精神意识投映的状态虽然表现不出人类形态的笑意，却可以让笑变成一种能够在海水中传递的信息，被重霄感知。
“林念。”在重霄怀疑的眼神下，陆终重复了一遍这个答案，“你难道没有觉得林念女士所走的每一步都如同规划好的一般吗？”
重霄看着陆终，这一刻陆终彻底理解了重霄想要完成8-26计划的原因。
将林念的所剩的精神意识藏匿在研究所的系统之中，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束缚，但已经完成的精神意识投映不仅能够解决陆终以另一个形态捕食，大批量获取能量的问题，还能够给林念自由。
陆终释然一笑，饶是她、尹或、末也三个人这么多年、历经那么多宇宙线与时间线，都比不过因生命意识投放计划而诞生的意识体的智慧。
林念才是最聪明的一个。
不仅成功完成了在她所在的时间线、宇宙线给陆终留下的线索与引导、创造了重霄这个能够影响陆终、改变陆终做出的选择的变数，还笃定重霄与陆终相遇之后的未来定然能够解放她。
林念一步都没有算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