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夜空可见度的确很不错,她可以看到夕星,看到那颗她执行了太久任务,都已经习惯了那边的生存模式的星球。
“叫你出来是为了询问你陆终的指挥权的问题。”禹刹不可能因为陆终成为这场战争取胜的关键性任务就忽略陆终的指挥权存疑的问题,“她的指挥权真的是百卯自愿转交的吗?”
柳烁没做任何犹豫,点头承认,“是的,是百卯中尉自愿转交。”
“是吗?”禹刹想起第七支队的飞行器成功降落后,看到的画面,仍对柳烁的话持怀疑态度。
鼻青脸肿的百卯和明显有些心慌的白榆、没有被列入任务规划却塞了大半个武器储备舱的战争武器……
“要不是百卯也亲口承认他自愿转交的指挥权,我便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陆终的消失是她计划之中的事情,”禹刹说出了瞬间便可以让陆终从光荣牺牲变为以死谢罪的话语,“我们的一步步行动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她不是失踪,而是畏罪潜逃。”
柳烁扯开了领口扣紧的外衣扣子,抖了抖衣领,想要让冷风带走她的几分愠怒,“上尉,你没有感受过陆终的指挥、参与过她的任务安排,不免会有这样的判断。”
“我无需她的指挥。”
虽然这般说着,但禹刹不受控地想起了她顺应陆终的意思按下扳机的那一刻。
“陆终就是天生的指挥,战场之上战况瞬息万变,但她总会做出更有利于我方阵营的决策。”柳烁绝不允许有人抹黑陆终以生命为代价铺垫的行动计划。
“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怎么知道她的决策一定利于‘我方’,而不是利于她?”禹刹最看不惯有人在福切尔搞个人英雄主义,吹捧的陆终的人越多,她也会觉得陆终心思深沉,“就因为这一次她复刻了8-26异闻,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为了战争的胜利付出了生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陆终存在如此大的偏见,陆终从试炼赛开始到这一次的战斗,每一次指挥都给她带领的队伍带去了胜利,但我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她在享受胜利,”柳烁长叹一口气,好似胸口压着一块儿巨石,“我不知道她为何如此,但单从这一点,她就不可能如你所言,是一个利己主义指挥者。”
禹刹嗅到了柳烁逸散在空气中的信息素,这也表明对方是真的有了脾气,“或许是我太久没有回黎星了,忘记了人性并非全是黑暗面。”
柳烁稍稍收敛了些,因为陆终的事,她们这些平日里与陆终关系好的友人这阵子情绪都不大好。
“但我不会改变我对陆终的判断,”禹刹回忆着陆终自从进入卵室后就一直想要引导虫母说出更多有关海奎特行动和战争武器的证据的模样,“她这一次的消失应当也在计划之中,既然在计划之中,她就没那么容易死亡。”
*
“这也是星际流民吗?没见过这个种族啊,长得也太奇怪了。”
“天星系也不是什么核心星系,夕星很久没有出现新种族的星际流民了,你们有谁知道这毛茸茸球状物到底是什么种族?”
“没见过。”
随着“没见过”的声音越来越多,最先发现这个奇怪毛绒球状物的人类拔出了刀,“见者有份,既然这东西半天都没有反应,看样子不属于智慧文明,开吃!”
随着那句“开吃”,围在周边的人皆是拿出了各式刀具,朝着球状物而去。
陆终是被一阵切割皮革的“咯吱”声唤醒的,刚醒来的时候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用压制的许久的精神力借助调整到虫族交流所使用的频率的讯音瞬间冲击虫族的精神意识,是险招,但的确好用。
不过陆终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得知她这一招到底取得了怎样的成绩,眼下的情况完全超出了她想象。
她被完全包裹在包容球状物中,不着寸缕。
明明是密闭的空间,陆终却没有任何窒息的感受。
陆终觉着后颈一阵阵抽痛,擡手抚上才发觉正在流血,探上伤口的手指很快判断出这处伤口的深度,就好似要把什么东西从血肉深处拔出一般。
“怎么回事?”陆终揉着太阳xue,努力回忆着她冲击虫族精神意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受控的事情,但翻来覆去思索,仍旧没有发现任何能把她以这样的形态关在一个奇怪空间中的迹象。“我被关押起来了?这也不像是福切尔的作风。”
“你在我的身体里,后颈的伤口是为了挖掉你的身份芯片,那个芯片的磁场会影响我带你转移。”
未知空间中,陆终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又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声音与某人有些过分相似,陆终极其不自在。
“你是谁?你把我吃了?”陆终挣扎着,却也只是在这黑暗却温暖的空间之中翻了个身。
“我没名字,我也没吃你,就像你把手伸进我的身体里进行意识联结操作一般,我只是把你整个人吞了进来。”
陆终思考着她什么时候那么不礼貌,竟然做出了把双手伸进别人的身体里的行为,猛然间意识到对人类她的确没做过,但对那团在与她熟悉之前一直是黏液状态的未知生物的的确确做过。
“原来是你,不过,你这……也太不见外了吧,我的衣服呢?”陆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赤裸过了,“咱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亲密了?为何我现在能够与你交流,之前却不行?”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大概和文明等级以及智慧等级有关,跳出一个限制就会有新的限制,但同样也会摆脱之前的限制,至于为何没有衣物,是因为你的衣物有虫族信息物残留。”
陆终知晓它大概指的是虫族的血液或是气味。
“绒团子,你能换个声线吗?为什么要用重霄的声音?”陆终实在别扭,加上现在又是赤裸的状态,听着绒团子用重霄的声线在耳边如同立体环绕音一样与她对话,陆终总会想到前往荒地之前,在段垒与重霄酱酱酿酿的那一晚。
“你不喜欢这个声线?这是我根据你的记忆选择的你潜意识最喜爱的声线。”绒团子不解,重新翻找了它所读取的陆终的记忆记录,模仿着陆终记忆里的场景。
“嗯……啊……”
“你在做什么!”陆终呵斥道,满脸通红,“你为什么要发出那么上不了台面的声音!”
“根据你的记忆,你在该声音的主人,重霄,发出了这个声音后,鼓励他不要忍耐并且告知他你很喜欢他的声音。根据当时你的愉悦度分析,你说的是真心话。”绒团子不理解陆终的口是心非,想要拿出更多的证据。
“你为什么要读取我的记忆,”陆终有些羞愤,“我承认我t说过那些话,但那是……那是在特定情况下才会说的话,你能懂吗?人类就是这样。”
“不太理解,我不是人类;可以换声线;读取记忆是双向的,你获取了我的操作权,自然也读取了我的记忆,我读取你的记忆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你。”绒团子对陆终的服务很到位,陆终向它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它都毫无遗漏地耐心回答。
“大致情况我了解了,现在可以放我出去了吗?”陆终询问,她得赶紧出去把作战服给穿上,天知道为何这绒团子会突然把她给吞进身体中。
“还不行,据我对周围环境的扫描,这颗星球的法律规定不允许赤裸暴露在公共场合。”
“你这意思就好像我不在黎星似的。”陆终冒出了一个不大想接受的念头,“我们还在黎星吧?你把我吞进来只是为了保护我,不是为了完成什么空间转移之类的行动是吗?”
“我们不在黎星,在夕星,的确是为了保护你,原本只是想把你转移到荒地净化实验室,但你的力量被我吸收了,超越了我规划的路程所需要的能量,那股能量没办法消耗,我只能重新规划路线。”
绒团子说着,还不忘告知陆终它在陆终身上发现的异样,“你似乎有与时间相关的力量,这也是我们能够顺利抵达此地的原因。”
陆终此刻根本没心情去分析那与时间相关的力量具体指的是什么,她现在要处理的问题可不只是分析她的能力。
“那我现在怎么办?”陆终能够听见外面一直没有停歇的“咯吱”声,却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按照对你的性格分析,你现在需要我为你抢一套衣服。”绒团子一本正经地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