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小伙计雀跃的眸子,纯懿瞳仁下意识紧缩,飞快瞟了塞里一眼。看出塞里正准备上前来,将这个离她太近的小伙计推到一边去,纯懿便抢先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横挡在塞里与那小伙计之间,率先开口:“你家招牌,劳驾推荐一下吧。”
那小伙计应了一声,麻利地带着他们走到一款糕点旁边,详细介绍着做法和典故,甚至还摸出一把小银刀,从糕点上切了一角下来,殷勤捧到纯懿面前:“贵人您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刚一凑近鼻子,浓郁的麻油味道就直冲纯懿鼻腔。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味道,觉得很是反胃,下意识轻呕一声,然后用右手抚着胸口,勉力忍耐了一会儿,又轻呕一声。
终于还是忍不住,纯懿皱着眉头,推开小伙计的手:“恭房在哪里?”
小伙计显然意识到自己冲撞了贵人,有些战战兢兢的指了方向,一溜烟跑走了。
纯懿循着指示走到恭房门口,停下步子,转身对着想要跟进去的塞里吩咐道:“你拿着吃的,就别进去了。”
然后不待塞里答话,就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愧是上京最出名的点心铺子,恭房也布置得很是整洁,甚至还有一套桌椅,供客人方便之后更衣使用。纯懿并没有进里间,而是随意选了一把椅子上坐下,耐心等待着。
果然,没一会儿,屏风被人推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却正是刚才那个溜之大吉的小伙计。
看到这人,纯懿脸上就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来。她站起身,迎着那人而去:“贤宁。”
那小伙计不是别人,正是本应该在建康的贤宁公主。
再见到活生生的纯懿,她终于可以表露出刚才一直压抑着的喜悦,奔上前来:“纯懿姐姐!”
两人重逢,本来都有许多话想说,可时间紧迫,也不能细细倾诉。纯懿拉着贤宁坐下,简明扼要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贤宁,叮嘱道:“延陵宗隐派人盯着那蒙古王子,你们接近蒙古人时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惊动他。”
“明白。”贤宁点头,大体想想,已然有了初步计划,“红白食楼的掌柜是我们的人,有两间楼上楼下的雅室暗中相通着,我们可以将那蒙古王子引去店里,通过密道与他接触,绝不会被人发觉。”
纯懿点头,将那食楼名字记在心里,然后起身:“外面还有人在等我,我先出去了,你们注意安全。过几日我再命人给那些乞丐送饭,咱们还在这里碰面。”
“姐姐,”贤宁急忙拦住纯懿,提议道,“这里不安全。下次我们在红白食楼碰面,通过密道来往,比这里要隐秘得多。”
纯懿有些心动,想了想,却还是摇头:“延陵宗隐一定也派人盯着我。他那个人,多疑又敏锐,如果发现我与蒙古王子去过同一个地方,很可能会起疑。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贤宁想了想:“那我们在宝珠衣铺见。那里是我们在上京的一个暗点,店里都是我们的人,绝对可以放心说话。”
纯懿点头,两人甚至顾不上再多说一句,便分头离开。
纯懿缓步走出恭房,看塞里仍旧板着脸守在门口,一副随时准备破门而入的神情,不由失笑:“我有点不舒服,今日就先回吧。”
到了晚上,延陵宗隐果然出现在纯懿的房中,闲聊般问了她都去了哪里,又买了些什么。而待夜深回到主院时,早有今日跟着纯懿的暗卫整理了一份名册,将纯懿今日去了什么地方、又见过了什么人,事无巨细,列得清清楚楚。
快速浏览一遍后,延陵宗隐指尖轻点桌面,沉声吩咐:“这些地方,全部都派人盯住了,接下来的几日,每家店都有谁去了,一个不落,每日列个单子给我。”
黑塔答应了下来,自然去安排。
后面几天,纯懿并没有再出门,可每天晚上,都会有一摞厚厚的名单放置于延陵宗隐的桌上。
直到七日后,纯懿再次出府了。
她这天倒是目标明确,逛得都是一些首饰铺子和衣裳铺子。在一家名叫“宝珠衣铺”的店里,纯懿一边随意翻看着挂出来的成衣,一边与旁边的绣娘轻声说着话,塞里凝神听去,讨论的都是一些尺寸和花样子,似乎对这家铺子的衣裳很是喜欢。
果然,不一会儿,纯懿就选定了四套衣裙,由那位绣娘抱着,一起去里间试穿。
帘子刚一落下,扮做绣娘的贤宁便立刻露出笑容来,上前拉着纯懿的手:“姐姐,我们与那蒙古……”
她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外传来,几乎只与她们隔着薄薄一道帘子。
“阿陌?”
纯懿一个哆嗦,几乎要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延陵宗隐!
延陵宗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