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可为想到阿圆之前说的话,她想学法。便沉默的看着她拿着书到柜台付钱。
两本书挺沉的,陆可为自动接过拎在手里。
买了书,周方圆扭头,“我没事了?剩下时间你想做什么?”
陆可为一直都在等着这句话呢,听到后整个人的脸都在冒光,直接拉起阿圆的手,“今天带你放松好好玩一下。”
陆可为实在见不得阿圆整天都在学习,人都快学傻了。他记得这个商场里有很多娱乐项目呢。
第一个溜冰场。
交了押金,换了鞋子。周方圆在边上扶着栏杆,陆可为在场上热身呢,滑的那叫个自在。
自从车祸之后,身边所有人叮嘱她小心。她不能走快,不能跑,不能冲撞。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奔跑过得感觉了。
溜冰场上人很多,围栏外面有很多人看着,陆可为无疑是闪亮的那个。
他嗖的一声稳稳停在周方圆跟前,伸着手,“阿圆,我带你试一试,你不要用劲。”
周方圆不怕摔,以前小时候,冰天雪地河面上结了厚厚冰,河边更厚,很多人去边上滑冰,胆大的敢在上面骑自行车呢。
陆可为拽着阿圆的手,慢慢地,阿圆让他松开,自己尝试着。
周方圆只能在边缘摸着扶手,尽管在陆可为眼里这都不算滑。可周方圆久违的玩的很畅快。
玩到满头大汗,直到时间到了。
陆可为又带着阿圆去玩眼疾手快,和他们打对比赛的是一对情侣。年龄大概是二十岁上下。
周方圆是第一次玩这种,听明白规则后,比赛一开始,她适应几下之后,后面全场都在看她表演。又快,有准,又狠。没一会,周围聚拢许多人,震惊周方圆无比精准的手速,以及专注力。
陆可为本来捡漏的,因为阿圆这边滴水不漏,他反倒是清闲,坐过来看阿圆一个人操作。
年轻情侣被阿圆虐的直夸厉害。
旁边更是有人起了挑战心理,直嚷嚷下局换他。
陆可为看着直接续钱接着玩。有的人又菜又爱玩,虐的嗷嗷叫,嘴里还嚷着再来一局。
周方圆玩的从容淡定,不慌不忙,她玩的数据直接刷新了记录。接下来又换了几波人。结果无一例外。
最后反倒是陆可为没了耐心,拉着阿圆走了。
“阿圆,你以前玩过?”
“没,第一次玩。”
陆可为震惊了,脑子聪明的人难道玩游戏都这么厉害。
周方圆笑着解释道:“其实这个比赛是有规律的,数学里有组合排序,一开始比较乱,但你观察一下,总结下就能找到里面的规律。”
两个人痛痛快快完了一上午,还在外面吃过午饭才回去。
到家的时候矮冬瓜夏佳琪都午睡了。
明显看得出来,段立东被这样不轻,早上梳理整齐的头发,这会凌乱不少。
两个人权当没看到。
下午的时候,宋明荣打电话来,叫周方圆过去。
关于新树作文大赛,宋明荣没让周方圆参加,却也让她按照这届征稿标准写一篇文章。
周方圆听后,有些惊吓。
宋明荣笑笑,“难得这次评选人有不少厉害作家,到时候见着,我让他们给我学生打个分。”
周方圆直接笑了,说自己回去就好好思考一下。
“买的书?”
看到周方圆手里拎的书店袋子,宋明荣好奇招招手。
打开一看也是惊讶了下,“你看这个?”
周方圆点点头,“有点好奇。”
宋明荣还过去,笑着说,“过年活动多,你和我一起,见见,涨涨见识,也算给我做个伴。”
周方圆自然答应。
等到大年三十晚上,夏志航人还在国外,只打了一通电话回来,说人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段华章直接带着夏佳琪在段立东这边过年了。
今年比较热闹,一向参与感不强的陆可为,这次积极性很大。
春联是他和阿圆亲手写的,亲手贴的。
去菜市买菜也是,提前研究了菜谱。
苗银玲这边,钟慧娴买了菜,买了糖果,该准备的都备上了。想着孩子都在云海市,那不得一起过个年?
房间里里外外收拾干干净净的,
前两年,她小儿子也结婚了,自己找的,她棺材板都掏了。银行卡,存折当着两个儿子面摆出来。一笔一笔的,余额就剩下领头。
以后再有什么事,找她也有心无力。
除了每个月那点退休息金养活自己,日子也算清闲下来。
过年两边儿子没个声,钟慧娴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直接到苗银玲这边,怎么着也算有个伴在。
苗银玲至始至终都不提周方圆。
眼看大年三十,忍不住问了,“银玲,你看大年三十的,要不要喊方圆来一起吃个饭?”
苗银玲却冷冰冰的眼神看她,“我的家为什么要喊她来吃饭?”
“银玲!”钟慧娴叹息,说一千道一万,她理解不了苗银玲的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苗银玲却转头看着窗外笑了,“我给了她一笔钱,她收下了。她答应我这辈子都不会在人前承认和于蓝的关系,于蓝名声保住了。”
钟慧娴皱眉,她的想法不同,人都死了,还这么在意那些做什么?
“那你让学写作,让她当作家为了什么?”钟慧娴这点又不懂了。
苗银玲转过身看着钟慧娴嘴角噙着笑,“她可以是于蓝的书迷,于蓝的学生,于蓝的任何人,唯独不能是于蓝孩子。当她踏入写作这个圈子,她就是于蓝的书迷,学生,于蓝的招牌。”
苗银玲神情柔和的,安静的,“将来,无论她取得什么成绩,她身上都会挂着于蓝的标签。有她在,世上就不会忘了于蓝。”
看着这样的苗银玲,钟慧娴浑身下意识泛起一丝冰冷,肌肤上打冷颤竖起一片鸡皮疙瘩。
钟慧娴皱着眉,脸上的苦涩难掩,“你真是自私到骨头里去了,你能这么做无非是因为那孩子善良,她也爱于蓝。愿意放下去守护于蓝的名誉。”
“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于蓝可是为她死的。”苗银玲的视线瞬间冰冷。
钟慧娴懒得和在她争执,摘下身上围裙,准备回自己家去。
苗银玲也不在意,收紧身上的披肩,继续看着窗外。
*
每逢过年,西南市这个时候气温平均在二十多度到二十七八度左右。来自各地游客就特别多,其他省市穿着厚棉衣棉鞋,这里人还是拖鞋,短袖,长裙,个别穿个衬衣的。
不光是气候适宜,还有蔚蓝的大海,浅黄的沙滩,每年都会有很多游客趁着过年放假来到这里。
站在猫耳岛的高处,经常能看到远处海面上租赁的游玩船只。
这里居民都习惯了,偶尔还会带上岛屿上土特产登陆去售卖。
不过买的并不多,毕竟饮食习惯不一样。
猫耳岛过年有个只属于本岛屿独有的过年现象,就是对海纳贡。
感谢这一年来大海给予馈赠,岛上的居民为了表示感谢,会用鲜花,猪肉羊肉摆上一个长案子,岛上每家每户放置一盘食品表示感谢。
长案就设置在码头口,会连续放上三天。每天早上九点会有人叫海。这是一种古老传统仪式。用着本地特有方言,最后把所有食物丢入大海,仪式算是完成。
白靖远每年都会观看这个仪式,他觉得神奇的同时,也有一种厚重感。
这里的岛民傍海而生,靠着大海讨生活,会认得自己名字,以及常用的字,还会一些简单算术。但是这里人每一个都是浅海的高手。
这里六十岁多岁,还能下海。
白靖远看完仪式,往入岛口的望了一眼,便背着手慢慢往家里走。在这里居住这么多年,岛上的方言也能听懂一些。
遇到熟悉的人还会用方言打招呼。
一顶草帽,能从年头戴到年尾,身上灰色短袖也穿了许多年,布料糟了补一补又能穿一年。
过年,穿新衣,白靖远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穿过新衣服了。
想想家里柜子里郑雁鸿给买的新衣服,回回买,回回气。
白靖远还去钓鱼口把他的凳子和鱼竿收了,今天手气不行,一条鱼都没钓到。
慢悠悠的往家里,别家过年会贴个春联什么的,他家不贴好多年了。渐渐也都习惯了。
过年不过年的,也是一天一天过,没什么区别。
要是区别,也就是郑雁鸿会过来。
今年怕是不来了。
白靖远进了家,洗手。
唐艳秋撩开布料出来,知道她想问什么,白靖远摆摆手,“别等了,不来了,之前住了段发日子,怕是得等一段时间了。”
两口子坐在小木桌上,桌上简简单单的饭菜,静静吃着饭,谁也没言语。
往日也都这样。
“下午还去钓口?”
白靖远点头,“等会把我身上这件衣服补一补,后肩头什么时候糟了一块都没注意。”
唐艳秋擡头看了眼,“破的有些大了。”
“没法补了?”白靖远还挺喜欢这件的,领子质地硬阔,前头两个笔袋口,装点什么东西挺方便的。
“能,就是家里没同色的布了。”唐艳秋皱皱眉。
“无所谓,顺便找个色。”
“那行。”
吃完饭午休,外头日头大,这个时候出去皮肤能晒伤。
正睡觉的时候,家里院里传来动静。白靖远先睁开眼,轻轻下床走出去。
“老头。”郑雁鸿带着太阳帽正在蹲在池子边洗手。
白靖远被阳光刺的眯起眼,走进屋喊了唐艳秋一声。
下午,郑雁鸿也带着凳子,和老头一起去钓鱼。
鱼篓上午白靖远没带走。
两个人间隔三米,这一处背着山,风呼呼的吹得衣服嗖嗖作响。郑雁鸿向来喜欢把外面新闻趣事带进来。
老头目视海面,静静看着漂浮,并不搭腔。
郑雁鸿说着说着突然闭了嘴。
白靖远见没了声音,还诧异扭头看了一眼。
却看到郑雁鸿搬着凳子,拿着鱼竿过来,往旁边一坐,神色端正严肃的看着白靖远。
白靖远却无声转过头继续看着海面。
“老头,我最近在思考新书。”
“嗯”鱼凫动了几下,白靖远提了提,鱼饵还在。
郑雁鸿微微蹙着眉,“关于新书我有一个想写的方向。”停顿了下,再开口,声音低沉,“姨丈,我可以写......”
话没说完,白靖远倏地起身,“今个不钓了,头有些不舒服,我回去躺躺。”
郑雁鸿看着老头快步离开,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挺直的背影何时弯了。弯的那么彻底,在没挺直过。
狠狠的呼了一口气。
今年的新概念大作文大赛,给了郑雁鸿勇气。
让她看到时代在进步,也让她注意到整个社会都在蓬勃发展的同时,隐约的有股力量在苏醒。人的思想在解放,新颖的观念在打破僵化保守的传统。
整个文学圈子都在因为这场不限制题材,体裁,可以自由发挥,创作的大赛震动。
来自全国各地稿件雪花一样邮寄过来。
郑雁鸿看过几篇,非常的震撼。标注出自初中生,高中生之手的文章,已经让很多大作家震惊不已。
也让她清楚的意识到,时机到了。
郑雁鸿后脚跟着回来,放下鱼竿,鱼篓。唐艳秋屋门口对着太阳引着针线。
唐艳秋的视力十几年前就不行了,这几年下降的更是厉害。郑雁鸿帮她引线,随手拿起篮子里那件晒得糟了的短袖。“姨,这还补什么,扔了吧,布料都糟了。”
“你姨丈喜欢这件,补补还能穿。”唐艳秋眯着眼睛,开始补。
郑雁鸿看着灰色短袖用一块白色布料补,实在没眼看。
“姨,老头在书房?”
唐艳秋嗯了声,针太细了,手捏着发抖。
郑雁鸿抢过去放边上,“姨你歇歇吧,回头我给补。我找老头说会话。”
敲了敲木门。
里面没有应声。
继续敲了几下。
还是没人硬声。
“老头我进来了。”郑雁鸿门口喊了一声,停留几秒,才推门进去。
人一进去,随手带上门,转身站定的时候,满口的话突然噎住了。
脚上突然灌了水泥,变得沉重起来。
老头坐在木桌前,对着一把破烂的吉他发呆。说是吉他,其实只是吉他的一部分,残缺不全的,破损掉色严重。
郑雁鸿看到那把残破不已的吉他时,眼睛不自觉的湿润,背过身去擦了一把,才缓缓走过去。
“姨丈。”轻声。
白靖远看着眼前的这些破烂,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瞬间苍老面容让郑雁鸿质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提及。
白靖远擡起头,面色沉重又忧伤不已,“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想再引起争端。你......你姨身体不好,你别在她跟前提起,这事就算了吧。”
“老头,不是,姨丈,这么多年你们怎么过来的我都看在眼里。我想写,我想把钰哥的事写下来,把你们的事写下来。”
白靖远闭着眼睛,缓缓摆摆手,“人都死了,写那些干什么。”
“可你们还活着。”郑雁鸿咬牙。
“老了,都老了,就安安静静的活到死,没什么不好的。”白靖远叹息。
“姨丈,你心里不憋屈吗?钰哥委屈啊。你和姨放弃了一切待在这个小岛等死。我知道你心里恨,你什么都没放下,全都压在心里。可老头你没办法......你现在只是自暴自弃,不然以你能力,说不定现在也混成什么数学教授当当。可你心里怨,你放不下,你心疼钰哥,他死了你难受,你也放不下我姨。就只能躲得远远地,麻木的活着。”
郑雁鸿哭的眼泪啪嗒往下掉。
白靖远闭着眼睛,嘴唇哆嗦着。
“老头,你阻止我,我也会写的。”郑雁鸿吸吸鼻子,嗓子哽咽道:“我那么好的哥哥,不能背上那样脏烂的名头。”
门突然推开,唐艳秋眼眸猩红的走进来,脸上的皱纹被泪水润湿,她抖到发颤的嗓子,“写...你写,都写下来。”